发如雪，曾记烛影摇红夜（五）（第2 / 2页）

而慕容雪已高喝道：“来人！把桑夏拉出去！”

桑夏笑道：“可不是！这就是太后最真实的想法！若不能为你所用，哪怕从前答应得再好，也可翻脸无情！配个小厮，或转手发卖，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儿！可若还有用，你必定是要留下的。我侍奉太后太久了，太后早就用顺手了，何况我也知道得太多了！别说顾无曲长成那样，就是真的一表人才，太后也万万不肯把我送出宫的吧？顾无曲那笨蛋，居然让我自己和太后说要走。可我是不是把太后看得太清楚了？我敢打赌，若我说了，太后必定满口答应，然后在我出宫前喂我一壶鹤顶红！浅杏幸运，嫁的是临邛王的心腹近侍，不怕泄露消息，反能充当太后在宫外的眼线；而芳音……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黑褐色的药汁，犹自冒着腾腾白汽恁。

宫中一时死寂，只听得慕容雪急促的喘息，和桑夏喉间发出的低低冷笑。

桑夏将小小的黑漆填金托盘放到案上，自其中捧起一粉彩花鸟纹掐金药碗，奉到慕容雪跟前。

林氏白着脸，战战兢兢地问：“太后……太后娘娘，要不要再服一粒丸药？”

慕容雪咬牙切齿，“果然……就为那个臭道士！”

林氏愕然，“娘娘……”

“对，就为那臭道士。”

桑夏的惊叫声里，滚烫的药汁倒扣于她身上，顺着靛青的衣衫一路淋漓到乌黑闪亮的地面。

桑夏凄厉地看向她，“人人笑他疯癫狂妄，连我父母后来都不待见他，迫不及待要我和他退婚。可他从小就是我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哪怕成了臭道士，也是道士里的独一无二。当年我入慕容府，就是为了躲避父母逼婚……”

林氏知道桑夏是慕容雪跟前最得用的心腹，顿时松了口气，忙退开两步，让桑夏上前侍奉。

慕容雪双目尽赤，抻着脖子喘气，却道：“不用！我死不了！在你们死之前……我都死不了！”

那边已有宫人急急奔到门前，一边为桑夏开门，一边垂手侍立于槛外听候吩咐。

林氏失色。

慕容雪喝道：“进来！”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桑夏，然后猛一甩袖担。

她双目蕴泪，已是无限苦涩，“当年娘娘还是慕容府郡主的时候，我曾跟娘娘诉说过从前之事，郡主那时多温柔可亲，多善解人意啊，百般劝慰，又说什么会为我作主，绝不让人逼嫁，若他肯回头，便成全了我们……可后来呢？他终于回来了！他虽然疯癫更甚，可待我的心始终如一，不知设了多少法子才得以向太后表达求娶之意，却被太后一口回绝！”

慕容雪没有接，甚至没有看向那药。

慕容雪怒道：“我特地叫人相看，他那模样……他那模样连最下等的宫女都配不上，何况是你？不想我一番好意，被招你恨成这样！早知你这样自甘下.流，我入宫前便该把你配个小厮打发走！”

本就压抑的殿宇里，苦涩药味弥漫，入鼻后那涩意便流转着吸入五脏六腑，满怀都只剩了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