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风雪北疆〔一〕(第2 / 2页)
他不知道陈汤精明无比,早对刘昶怀疑,但对其却深怀笼络之心,陈汤为人处事不拘教条,所谋利弊择选而已,行事不依世俗律令,乖张大胆无比,竟早命亲信远赴吴地,略使财帛,便将户籍来历办妥,以致陈平无果而终。
现今更以刘昶所献巨额金银,贿赂大臣,内宦,乃至宫廷使女,令之传诵刘昶英雄之举,大为赞颂,以至皇太后也知晓称赞连连,让冯奉世建言怀疑之奏无果而终,并最终厚赏刘昶一行,这是郎卫陈平无法预料的。
独自骑行北地荒漠,扑面而来的寒风忽然夹带大雪而至,冰冷的雪花沾在面上,让陈平的思虑总算回到现实,漫天大雪,天地白茫一片,目难视物,只得早上背风土坡,从马上卸下物什,架好毡帐,并替座骑盖上毛毯御寒,便入账中饮酒御寒了。
陈平于北疆并不陌生,郎卫行迹遍于天下,十年间,辽东,日南,大漠,羌地,乌孙,于阗乃至大宛,康居都有涉足,他们是大汉天子暗藏的利剑,是游走黑暗中的神秘,是冯将军的忠实猎狗,侦查敌情,刺探民意,调查可疑,缉捕要犯都是郎卫职责,但却少知晓。
许多年来,无数郎卫殉职在异国他乡,为大汉尽忠尽职,这些人大多是像陈平一样的孤儿,是从武帝时代收养战死将士之后,培养为皇帝亲卫羽林军,号称羽林孤儿一样的做法,只是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黑暗中而已。
少年陈平果然不凡,年纪虽幼但杀人后毫不慌乱,独自沉稳出巷,对周遭院落房舍中探头张望的旁观人大声喝道:“恶徒欺压,小子无奈杀人,望诸位街坊父老做个证,平自去官府投案,多谢了。“
街巷传来喝采声,有人回道:“小哥自管去,这些欺善恶汉,死不足惜,我等当会替小哥做证。“
陈平抱拳朝周遭施礼,大步而去。
长安万年县衙,县令杜孟望着眼前抱剑正跪的少年唏嘘不已,他己知晓一事情原委,对少年陈平怒而杀人颇为敬佩,弱冠少年不畏强暴,勇气过人,不愧将门虎子,心中已存怜惜之念,又见四邻街坊多有帮言证词,死者又系泼皮无赖,便不予上刑,先行看押,思虑轻罚处置。
汉律杀人当斩,但可纳钱赎罪,陈平家徒四壁,无财可纳,病榻中的父亲听闻噩讯,忧急攻心,病势加重,竟口吐鲜血,暴毙而逝。
越饮酒,思绪越杂的陈平久不能寐,合衣而卧,索性思考此次陈汤所命。
冯夫人处有郎卫,陈平知晓,但以些许人手,在诺大乌孙不起什么作用,该干些什么,让小昆莫不得结好匈奴康居,使大昆莫不受夹击之势,稳定人心才是。
可有什么办法呢?饮酒让陈平有些晕头,迷迷糊糊渐欲睡去,帐外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好似有金铁之声传来,陈平自嘲道:“这大漠之地,风雪交加之所,哪个找死的会找这儿干仗,一定是我喝多了,一定是。“
顾自躺下闭眼,可不对,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伴有喊叫斥骂声,不对,附近有人在交手,陈平顿时酒醒大半,操刀背弓,以刀轻轻撩开帐幕,见外无人,战马也无恙,又轻手轻脚步上坡顶观看,只见三十丈外,两队约莫十几人的队伍在交战,地下已有数具尸首…
杜孟怜悯小陈平,独担大责,准陈平回家三日处理父丧,十三岁少年有义士豪侠之风,对杜县令盛情铭感五内,一切在四邻帮衬下,三日办妥父丧,依约自回监牢复命,此事市井相传,人皆赞叹,称颂。
时值将军冯奉世征莎车而还,无意中听及陈平一事,大为感叹,细一调查,此子乃是旧部司马陈坚之子,当年陈坚获罪免官,乃是自己从严治军之果,不想陈坚清正为官,贬斥后家贫难继如此,不禁暗暗自责,当即命人取百金为陈平赎罪,并收入府中调教,直至为郎卫中人,受命跟随陈汤,以家将之名行暗中保护调查之事。
不期路上巧遇刘昶遇险,得陈汤之命随陈霞救之,陈平初始并未在意,只是知悉五名郎卫追缉要犯失踪后,方才对满身创痕的刘昶起疑,暗中调查后,密线回报发现了五名郎卫尸首,就在刘昶来时方位,就对其密切关注,之后项复,李想,刘昶车师交河结拜,陈霞失踪,刘昶得令追踪而去后,又得神秘人投书,言刘昶乃本朝故叛吴王濞之后人,越地图谋失败后为逃避郎卫追缉,而流落西域大漠。
思索考虑了良久,综合各方线索,陈平断定刘昶必是叛王后人无疑,故立即借替甘,陈上书长安之际奏报冯将军。
冯奉世颇为重视此事,心思缜密,所虑深远的他思忖刘昶会否在西域连结匈奴外夷,行叛乱大汉之事,所以快马遣人至吴越调查刘昶身世,如有证据,立即遣使轮台传令缉拿。哪知事情调查让陈平大跌眼睛,居然真如刘昶所诉,身世乃旧楚后人,如此一来,陈平颇为不自在,刘昶与己交好,待已如兄,自己因职责所在而密谋其人,心中略感愧疚,所以这次轮台见面尴尬不已,刘昶虽不知此事,但陈平知总有一天会明白知晓,那时不知如何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