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动手(第3 / 8页)
蛰伏已久的回鹘人,又看到了春的生机,这才又跳出来,上表朝廷要求将所部移驻陇西。但凡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曲泽部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口归顺进驻陇西,继而向东渗透,最终达到赖在陇西不走的目的。
曲泽人还处于半开化状态,朝政礼仪极其简单,大汗出巡由虎师护送,亲王出巡豹师跟随,外宾来访,视其官职爵位不同最高的礼仪是由一支虎师前去迎接,但这次迎接大唐和亲使团的礼仪远远地超过了规制。
有王守澄这棵大树做靠山,有长公主这块金字招牌顶在头上,凭着累世积攒的声威,即便是当街犯禁殴打逻卒,即便是纵容妻子打闹京兆府,余成戒仍像个没事人一样逍遥法外,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河西宣慰使,奉诏前往曲泽部,此行的目的,用李湛的话说就是:去看看他的地方,看看他的战马,看看他的忠心。临行前,余成戒去向王守澄辞行,王守澄没见,让义子吴祥接见的。吴祥问他:“陛下让你去做三件事,你以为那件事最要紧?”
余成戒道:“卑职此去着意看看他的战马。”
吴祥满意地说:“这就好,刘从悟向中尉力荐足下,看来他是荐对了人。”话锋一转,吴祥又道:“西北民风强悍,你虽是天使,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中尉命我为你配置两百禁军,供你驱使,你走前可以向中尉磕个头谢恩。”
余成戒闻言大喜,果然在走前在王守澄值房庭院里磕了个头。
对于阿斯密余成戒丝毫也不陌生,他是曲泽部首领元元可汗的第二个儿子,曲泽所在的卡拉尔大草原,水草丰美,为周边各部所觊觎,元元为求自保向大唐称臣,将阿斯密送入长安太学学习,实则充当人质。阿斯密随母亲在长安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精通大唐朝的典章制度,熟悉朝中的风俗礼仪。他是胸怀大志之人,多方交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和在野名士。阿斯密就在那时成为新近承继大王爵号的余成戒府上的贵宾。不仅如此,六年前,他还随颍兵部尚书韩愈一同出使过曲泽部。
余成戒道:“这回我可没骗你,王守澄要倒了,咱们得赶紧脱身避难。”
这一说公主也慌了神,跳着脚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的皇帝弟弟如今有了人撑腰就六亲不认了,他说了要杀你吗?”说不了几句,已满眼是泪。余成戒道:“公主你忘了,当今圣天子是你的胞弟!我算什么,芝麻粒大的一个小官,天子杀我放我只在一念之间。”公主闻言欢喜道:“对对对,你说的是,那么要我怎么做呢。”
余成戒道:“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来来来,你听我说。“
余成戒扶着公主坐下,拿出手绢为她拭去泪水,这才说道:“陛下要升中尉做观军容使,中尉表面镇定,心里却慌了,看起来他已山穷水尽,没后招了。”
公主瞪着一双大眼,木木谔谔地问道:“你不是说他一手遮天,权势比皇帝弟弟还大吗?怎么就不行了呢,哦,是了,如今李太保说了算,我那糊涂的皇帝弟弟找到了新靠山,就拿老臣们开刀了,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你辞官回来算了,担惊受怕的做这官有什么意思。”
十六年前,老迈的元元可汗在骑马游猎途中不慎落马身亡,死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诸子为争夺汗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角逐。身在长安的阿斯密焦心如焚,思来想去他决定求助于余成戒,请他代为引荐见突吐承璀一面。
余成戒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好出风头,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运气不错,突吐承璀那天赢了场球赛,心情不错,于是就见了名不见经传的阿斯密一面,对衣着朴素、谦恭懂礼的胡人小子印象颇佳,当即下诏朔方节度使派兵护送阿斯密回国继承汗位。
阿斯密继位后的第二年携带贡品进京朝拜,此后五年间两国边境兵戈止息,民生安乐。曲泽部成为唐帝国与回鹘王庭之间一块有益的缓冲,阿斯密更是左右逢源,借机坐大。
然而好景不长,羽翼丰满后的曲泽部胃口越来越大,对大唐越来越不恭敬,两国关系就急转直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曲泽骑兵连续袭扰唐帝国的西北边疆,最严重的一次,阿斯密亲率八千人围攻盐州达一个月之久。
多行不义的曲泽部不久为吐蕃所破,臣服于吐蕃,着实消停了一段时日,李煦收复陇西时,阿斯密借势而起,摆脱了吐蕃人的控制,此后与李煦多有往来,日渐做大。
余成戒叹道:“辞官?要是能容我辞官倒好了,公主请想,中尉是何等镇定的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昨晚竟说出那般话来,足见心思全乱。陛下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公主点点头,忽然又扯住他的耳朵说:“所以你就跑去喝花酒,还打逻卒?你这不是自己找死?我这就揪着你的耳朵去宫里请罪,把你罢免了,不给皇帝家当差,就在家住着,躲过这场灾祸。”
余成戒呲牙咧嘴地告饶道:“疼,疼啊,松开,松开。”连哄带蒙,益阳公主总算罢了手,余成戒道:“岂不闻覆巢之下无完卵乎?”
公主道:“乎乎乎,你要扯呼睡觉啊?”
余成戒仍旧不生气,他一边给公主老婆捶背捏肩,一面目露凶光地说:“助纣为虐,早已罪恶滔天,唯有立不世之功,方能化险为夷。殿下,你余郎我这回能否逢凶化吉,全凭天意裁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