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末路(第1 / 3页)
李湛怒斥道:“取尔等军饷为太后上寿,是表尔等孝心,全君臣之义,表率天下。太后念尔等忠孝,所赐必倍之,尔等何忧粟米不能养家?”
众军闻之,群起欢悦。
“天子才是圣明天子呀。”王守澄闻讯,忽发一声感叹,他呆呆地望着青天,半晌后,默默地朝着含元殿的方向看去,目光依次滑过宣政殿、紫宸殿,穿过那烟雾葱茏的内廷,望向东南方的的蓝天。
他仰天一叹,闭上双眼,振一振衣,去了永嘉坊。
王守澄来向李煦交割天下司的控制权的,李煦在杀吴祥后没有处置他,可不正是为了这个吗?李煦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走了天下司,那一刻王守澄的心里感到空落落的,但不久他就如释重负,浑身都轻松了起来。他向李煦请求告老还乡,李煦略加挽留后便同意了。只是让他为朝廷存些体面,临走之前以观军容的身份出使巡视一下驻关中禁军,以灭绝某些有损朝廷威仪的流言。
王守澄有些被他们缠的实在没法子,也只好随口敷衍几句,他说:“你们这些没根的人,本来是卑贱的一文不值,连牛马都不如。你们靠什么活出个人样呢,靠有根的人活着呀,他们是顶天的大树,你们呢,撑死了是根蔓藤。费尽心力把有根的人服侍的痛快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声色犬马,就变着法子来吧,只有居上位者一心玩乐,无暇顾及其他,你们才能上下其手,才能消灾避难,才能活的逍遥活的自在。”
众人纷纷向他打躬作揖,感谢他的金玉良言。
王守澄的名字不久就又传遍了三大内,他不再是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眨眼决人生死的的王中尉,而是成了好为人师的王师傅。王师傅不仅喜欢指点徒子徒孙们,也乐意指点那些吃粮扛枪的禁军卫士。
神策军的将士对这位面色红润如婴儿的观察使的印象越来越好,每次王观察使骑马路过大营,士卒们都会停下手中伙计,攀在栏杆上向他欢呼,声音齐壮,震动庭掖,年久日深,他们对这位和蔼的主帅愈发敬重。
因此,当他们从王守澄嘴里得到李煦提名的新宰相李德裕要克扣军饷,用挤出来的钱为太后操办万寿节的消息时,顿时群情激奋,士兵们带着兵器冲出大营,冲进大明宫,团团围住中书省,高喊着“李德裕是奸臣,请皇帝诛李德裕”的口号。
王守澄欣然答应。有旧部私谓王守澄:“公在宫中虽然不自在,宫外故旧仍众,岂可束手就擒。”王守澄木然答道:“我平生做事,有五成把握就敢去做,有六成把握就敢使十成力,若有七成把握,我没去做,睡觉也难安眠。而今之事,就是杀了我的头也不会去做!我的头已经白了七成,脚已入土三尺,何必再饶上你们的命呢。”
一日到了良原镇,康乙全早早地准备了酒水迎接在馆驿,王守澄望着他满头的白发,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你也老啦。”
康乙全道:“我比中尉还长三岁,您已是满头白发,我如何还不老。”
王守澄望着侍立一旁的王福林等人,叹道:“你比我有福,即便归隐山林,也不觉得寂寞。我呢,孑然一身,注定了孤苦终老啊。即便死了,也是千古骂名难消。”
康乙全笑道:“人嘛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潮起潮落,魂醒魂灭,说到底不过梦一场,俯仰之间,无愧我心就好。”
那声音让大明宫陷入一片肃杀,惹的人心惶惶。稍有经验的人不禁又想到了不久前的那场宫变,那副人头滚滚、伏尸满庭的悲惨景象如在眼前呀。
是大明宫里又要变天了吗?又要换上谁的天?
李湛的车驾一出现在中书省外,闹事的士兵头目就惶恐起来,及见到薄海和健扑营卫卒杀气腾腾的样子,一个个即如霜打的茄子般软了下来。
李湛站在乘舆上,对聚集在中书省门外黑压压的士兵说道:“减少军饷是朕的主意,此事与宰相何干?你们不来找朕,却围着中书省,是何居心?”
一干禁军将领忙跪地拜道:“臣等治军无方,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