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父子(第5 / 6页)
可想而知,只要这名囚犯挣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银线便会立刻收紧,扼制住他的喉咙。
他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树,奄奄一息,只懂得从翕动的嘴唇间,发出若有若无的细微呻吟。
“你来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隆雅安靠在舒适的兽皮椅背上,冷冷扫视林熠一眼,挥手指了指下首的一张空椅,拖长透着施舍意味的语气道:“坐。”
胸前执念玉透过水波熠熠闪光,伸手握起依旧温润,但他现在却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离开龙园,独自去了忘忧崖。
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惫与愤懑,然而以往不时浮现在嘴角的那抹洒脱不羁、轻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样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怒尘已经闭关,负责接待林熠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隆雅安,亦是忘忧崖的大总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岁,面色苍白,双颊泛着胭脂般的嫣红,这令他原本颇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艳味道。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傻瓜被你们当作棋子使来唤去。”
林熠的声音蓦地冷静得可怕,徐徐说道:“你在隐瞒我,龙头在利用我,云怒尘也在算计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我算什么?龙刃,还是鱼钩上那串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诱饵?”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说过,这本就是一场未知生死的赌局,中间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承受和坚持是你必须做到的。”释青衍放软了口吻,语重心长道:“这条路,绝不好走,可我选择了你,而你也选择了这条路!”
林熠摇摇头,低声道:“我牺牲得太多了,你告诉我,这样的忍耐何时才算了结?”
释青衍道:“你忘记了关在忘忧崖里受苦的洁雨师太了么,你忘记了为盗取《云篆天策》而牺牲性命的段衡了么?那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师父,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同一理想,抛家舍业隐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们都在付出与牺牲,又在指望什么回报?”
修长的个头穿了一身金丝绣花宽袍,挺直的鼻子底下,两片过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里隐隐闪烁着教人极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学足了云怒尘的自负与傲慢,更变本加厉地比云怒尘多了一股阴冷与嚣张,这让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很不喜欢。
林熠更不喜欢的是两人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间阴暗的刑室,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识一下他的刑讯手段么?这难道,不是另一个刻意安排么?
一名遍体鳞伤的囚犯,正被血卫从刑架上拖下来,他的手腕与脚踝,分别深嵌着两枚一指粗的油绿色铁钉,钉头系有一根银色丝线,末端缠绕在脖颈上,勒出数十道血肉模糊的细痕。
林熠咬着牙,唇皮渗出了血,许久说道:“我的真气不济了,有事以后说吧。”不等释青衍同意,立即切断了联系,默默看着传音法阵在肌肤上隐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时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着她芬芳温暖的怀抱,然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再抬起来。
这世上,还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么?
他谈笑用兵,轻松自如横扫金牛宫;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动岩于瞬息。在外人眼里,本该是无限的风光,无比的艳羡,然而,这些所谓光环功业的背后,真正的他又要怎样做,才能掩盖自己的无力与苦闷。
师仇未报,挚爱未圆。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洁的另一面,隐藏着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浓重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