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马踏处擎刀所向皆汉土(第1 / 4页)
沈思最后巡视了一遍营地,派人与金葫芦处互通过消息,将所有策略布置停当,这才带着满身疲惫来在了汾水岸边。他松开缰绳打发了马儿去喝水,自己也俯下身捧起一把夹杂着细碎冰渣的河水,胡乱揉搓了几下脏兮兮的脸孔。
那水寒凉刺骨,沾上皮肤当即冷得人一激灵,清爽之气从头通到脚。沈思原地舒展了两下骑马骑到僵硬的筋骨,抬头仰望,在辽阔苍穹之上,满天星斗若隐若现,朦胧光华洒满了这片遍布卵石的河滩。
朔风吹过,焦枯苇叶瑟瑟作响,苇草摇曳之间透出了清浅的河流,水势无声无息,仿佛静止了一般,月光下勉强看得到水底泛白的细沙。沈思拿鞋尖稍稍探过去一点,水面即刻被搅起了阵阵涟漪。他的脸色被河水映照得银光斑驳,眼珠也如宝石般闪闪发亮。不知这一刻他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竟慢慢染上了几分凝重之气。
忽然间,有人将一展厚实披风搭在了沈思的肩头,他转身一看,后面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虽是小兵打扮,身量却比一般的士兵挺拔许多,气味也要好闻上许多,那种馥郁之气应是来自波斯进献的极品香料,不消再看,沈思已微微皱眉轻呼一声:“王爷?”
“嘘——”晋王食指竖在唇上悄悄制止他,“哪里来的什么王爷,王爷此刻在城中坐镇呢!”
哈里巴是鞑靼族中远近闻名的“巴特尔”,弓马娴熟能征善战,素有万夫不当之勇。此次出征前夕,因晋王使计搅起了一场刺杀风波,累得他受尽冤屈,故而这场仗他是憋着口恶气要大显身手的。
哈里巴率领二十万大军一路挺进,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大周境内的重重关卡对他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前方战报一份接着一份递送到晋阳,无不叫人烦恼忧心。
晋阳向北六十里的鸦鹊岭,驻扎着谭天明率领的一万士卒。谭氏兄弟向来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如今弟弟新丧,哥哥自然斗志消沉,再兼鸦鹊岭乃是处开阔的荒原,一马平川无险可据,是以还没等他站稳阵脚,人马就被鞑靼铁骑给生生冲散了。
与谭天明相比,张世杰倒算是略高一筹的。他带人埋伏在距离晋阳四十里外的泥屯川,以一小撮人马为饵,将敌兵引进西南方向的葫芦形峡谷中,试图构成前后夹击之势,将哈里巴一网打尽。无奈何敌众我寡,实力悬殊,还不等他的口袋彻底收拢,哈里巴就已毫发无损地突围而出了。
接连击溃晋军两员大将,哈里巴势头更盛,继续马不停蹄朝晋阳杀来。现如今城外就只剩沈思亲率的两万主力了,至于指派给金葫芦那支所谓“奇兵”,根本连影子都没见到半点。
沈思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又碍于周遭有巡逻兵士经过不便发作,只好压低音量责备道:“王爷整日埋怨绯红郡主任性骄纵,依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本人未必有多明晓事理!两军阵前刀剑无眼,明日一战生死各半,你可知你是这晋原地界的主心骨,你若有闪失,万千将士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晋王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宽厚地笑笑:“念卿无须挂怀,有阿屈跟着,谁能伤我?放心,明日鞑靼人杀来之前我便返回城内,定不会给你沈小将军添乱的。”
“怎么,王爷是听了满耳朵的坏消息,慌了阵脚,特特跑来督战的吗?”沈思不满地瞄了眼晋王,又朝着晋王的斜后方看去,屠莫儿正面无表情微驼着脊背站在那,半张脸孔疤痕交错,在夜色下形同鬼魅。
“并不是。”晋王回答得倒也干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夜阑人静鼓打三更,晋王仍旧睡意全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干脆带着人出得王府,信步登上了晋阳城头。城北十五里,汾水蜿蜒流过,沈思的队伍就驻扎在汾水岸边,可惜视野被重重山林遮挡住了,看不到那里的情形。
听着手下汇报前方战况,晋王一直沉默不语。他脸上神色虽然镇定,心却一寸寸往下沉着。最初他所牵挂的固然是这场仗的成败得失,晋原是他立足的根本,如若晋原有变,他也就失去根基了。但是渐渐地,他对沈思的担忧超过了战争本身,即便沈思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可外头风大雨大,也怕会不小心吹折了这只雏鹰的翅膀。
沈思给詹士台下了死令,没有他的授意,任何人不得自作主张出城驰援,包括晋王在内。晋王自己也曾作出过承诺,一不横加干预,二不心生质疑。可他就是难以放下,似乎非得亲眼看看沈思此刻的状况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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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人正日夜兼程向晋阳袭来,生死之战一触即发,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