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镜鉴记 第8节(第1 / 5页)
宋礼从袖子里掏出块手巾来抹了抹脸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哎呦,腿都木了……咱们自从在通州分手之后,没多久我就南下去黄河边上接船,那是装运了京城烧制的砖瓦来此,为营造行在大殿所用,才回来没几天——这些贤弟你就算不知道,也能够算得到。”
刘鉴应了一声,宋礼又说:“这大殿如今已经到了铺瓦的时候,却出这一桩掉脑袋的大事……瓦片只要朝殿顶上一放,就会现出一个字来……”
“什么字?”
宋礼支吾着回答:“总之是大逆不道罢了。”
刘鉴右手在袖中掐算,随口说:“那却是四个字了。”
只见宋礼满脑门的油汗,下巴哆嗦着,似乎在强作镇定。他才进了门,就转身把门阖上,又上了闩,然后盯着刘鉴看了一会儿,突然双膝跪倒,呻吟着说:“贤弟,这回可真完蛋了!”
刘鉴心里一跳,还以为王远华的做法又有变数,但随即想到宋礼乃是二品大员,又圣眷正隆,王远华应该不敢伤到他身上。于是他急忙弯腰搀起宋礼,安慰说:“大人何必如此,折杀下官了。有话请尽管说。”
宋礼虽然站了起来,可是两腿仍旧在打哆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欲言又止,只是不住拿眼角去瞥捧灯。
刘鉴会意,叫捧灯出门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捧灯前脚才出去,宋礼后手就又把门给闩上了——可见他慌张到了什么地步。
闩好门,宋礼大步来到桌边,好象想找点水来喝,可是只有笔洗里还剩下点污水。他叹一口气,舔舔嘴唇,从怀里掏出一片瓦来递给刘鉴——也真难为他能把那么大的瓦片揣在怀里,换是个瘦子,肯定穿帮。
宋礼沉下了脸:“你还来打趣我!”
刘鉴急忙赔笑:“下官不敢……大人,那字可是竹为头,厷为足么?”
“果然被你算到了!”宋礼脸色大变,站起身来。
刘鉴心说:“这还真是桩掉脑袋的大事儿……”
且说当今是永乐天子在位,这位皇帝雄才大略,威震四方,文治武功都迈盖前代。虽然建国还不到五十年,然而大明朝四海升平、官民富足,大有盛世气象。只有一件事,却是深深刻划在朝廷脸上和百姓心里一道无可回避的疮疤。
“镜如,你、你看这瓦片可有什么不妥吗?”
刘鉴伸双手小心接过,见那是一片明黄色的琉璃瓦,入手沉重,做工十分精细。他看了看正面,又翻过来看看背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宋礼为官多年,想必无数惊涛骇浪都闯过来了,为了片瓦惊慌到这种地步,其中定然有些怪异。于是他便转过身去,避着宋礼,口中轻轻诵念:“上清流霞,晖真吉旦,紫云映灵,扬精交焕……”用的是一套上清观法,把眼睛一抹,却见那瓦上隐隐带着一股怨气,盘绕不散。
刘鉴转回身来,皱着眉头说:“这瓦上果然有些凶险,然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礼叹了口气:“不止这片瓦,我才从造殿处回来,这一整批瓦,只要上了殿顶,肯定隐隐地现出一个字,拿下来就没了。我已经叫瓦作停了工,但这事若传到上方耳中,只怕我等性命全都不保!”
刘鉴原以为是和王远华有关,但听这话头,却又似乎是别的事情,心里奇怪,就吸一口气说:“大人莫慌,还请你备细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