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拉尔多雪的冬天(第1 / 5页)
沈青山没搭腔,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电话里顿了顿,带着电流的金属音调:“哥,按理说我欠你的人情,打断骨头也得还。”他抽着鼻子,忽然哭了:“哥哎,我媳妇不知道在哪让黄鼠狼迷了心窍,跟她二哥去南方捣腾‘日本旧’,全他妈赔光了!”
“我妈那心脏也是跳一天停一天,再不支架就完了……”
“行了。”沈青山打断他:“哥明白,你别往心里去,抽空来我家,咱哥俩喝几杯。”
听筒砸进话机,挂断了电话。
窗外,大雪茫茫,随风急舞。
沈青山虽然在屋内,却也裹着厚重的军大衣。他紧紧攥住电话听筒,眉间刀刻般拧起深纹,随着他一开口,便吐出团团雾气:“刚子。”
电话那头直接问:“沈哥,有事?”
“你……”沈青山眼角抽动,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你手头宽裕不?”
“咋了?哥,你别跟我兜圈子,有事直说,咱兄弟谁跟谁?”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深义重。
沈青山视线投向窗外,塑料布罩住窗玻璃,用于保温。混沌的雪幕使天地间苍白失色,寒冷如刀。
“爸,我放学了。”
门开,劲风夹碎雪,跟着进来一个小男孩。
沈青山的儿子,8岁,上二年级。
“又不戴帽子。”沈青山赶紧过去拍打儿子身上的雪渣子,生怕化成雪水,冻坏了孩子。
沈青山松了口气,动容道:“你嫂子出了点事,尿毒症。”
两个月前出门买菜,眼一黑倒在雪窝子里。多亏扫大街的给叫了120,才没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事后他老婆哭着说,不如冻死的好!
一个月治疗费用两千多,每个星期都要透析,吞钱的无底洞。九十年代的北方,这么大笔开支对于普通人来讲,堪比天文数字。
熬了两个月,沈青山熬不住了。家底掏光,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实在不好意思开二遍口,这才硬着头皮给这关系最铁的兄弟去电话。
电话那头认真地“嗯”了一声,表示在听,等他说完,接口道:“哥,咱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当年我爹发丧,我一个子儿也没有,全仗着你给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