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伯劳燕子(第2 / 3页)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迄今为止他没表露过一丝一毫的不满,也没有迁怒过她,可她的至亲这样对他,先让人家骨肉分离,然后在算计人家去卖命,说是大义使然,可到底太刻薄寡恩了些。
“你恨么?”她问的凄惶,“朝廷这样用人,对你到底不公平。”
他说了那么多,一字一句都在暗示,她能接收到并且替他打抱不平,这样的结果很好,应该算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可她的神情让他心疼,也是新婚不久的小妇人,才刚刚享受了几天快活日子。嫁给他,从开始就是殚精竭虑,对她又何其不公呢?说到底还是他招惹出来的。
他是刻意在开解她,她自然听得出来,反倒更觉心酸,“你实话告诉我,这是皇上的主意,还是……母亲也参与其中谏言的结果?”
他沉默了一刻,凝视她愈发凄迷的眉目,方才坦荡荡一笑,“这些话是秀英晌午来告诉你的?我去面圣时,长公主的确也在。可这也没什么,所谓举贤不避亲么,长公主觉得此时此刻该当我为朝廷效力,才会这样向皇上推举。”
她神情黯然,母亲确是在推波助澜。可还是想不通,何苦非要如此,女儿新婚不到月余,就狠心将自己女婿推到战场上去,说起来倒是铁面无私。眼看着这盘棋下成这样,她这颗棋子是愈发的身不由己了。
他见她沉吟,于是切切抚摸她的头,只柔声劝她早些安睡,有什么话明日再问不迟。
她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依偎在他身边也一样不能成眠。侧耳听他的呼吸,好像也没有睡实过去。无声叹息,她把脸转向里面,在黑暗里睁大了双眼。
她等不到答案,竟然一跃坐了起来,“不行,明儿一早我就要进宫去,我要见太后,让老祖宗来评评理,这样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他跟着坐起来,拥住她肩膀,轻轻笑道,“为这点事,不值当给太后添堵,你忍心让她老人家为难么?”揽着她躺下,复又温和的说,“何况皇上已下旨,拜我为大将军,我也已经接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她脑中忽然涌上一阵空无感,巨大的失落迎面袭来,有一刻当真是眼冒金星。
“你答应了……”她喃喃自语,有点明知故问,“为什么呢?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你其实也不会想牵涉进这场战事里……”
如果有选择,他自不必趟这趟浑水。可人家的套儿是一早就给他设下的。他看似赋闲,外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这个局面他倒不觉着是突发。想起今日南书房里,皇帝和长公主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配合的天衣无缝,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个冷峭的笑。
翌日她看过圣旨,才知道五日后就要出征。简直一团乱,是时候该为他收拾行装了。偏赶得这么仓促,她忍不住地抱怨,却还是亲力亲为,从没做过这事的人,这会子却尤为心细,几乎所有细枝末节都能想得到。
“总不至于要带秋装罢?”她惆怅的问,“这仗要打到什么时?你估摸秋天能回的来么?”
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他想了想,尽量轻描淡写让她安心,“不会拖延太久,水路交战,时候一长会是极大的麻烦。淮王如今控制着运河流域,连粮草并淮盐都不得运抵京师,真要是耗下去,光是京里上百口皇亲并官员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她听着冷冷一哂,可不是嘛,这才是那帮禄蠹们最关心的,涉及了自己的利益,个个都亟不可待。前方战事若有个意外,皇帝案头弹劾他指挥不利的折子马上就雪片似的飞进来,堆成小山。
这差事费力不讨好,明知道是个坑,母亲愣是把他推了进去。
不过平心而论,这一招用的好还是会有效,如果他是贺兰韵,恐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借刀杀人,若能两败俱伤,那是再好不过的。皇帝拜他为将,然而点的人马不是皇帝亲信,就是青王属下,一个没有兵的大将军在外征战,出了什么样的故事都不足为奇。指挥不利哗变,或是被敌军埋伏遇袭,或许都可能出现在未来的日子里。
只是这些不必要让她知道,她眼里已写满了怨怒惊忧,他亲她的脸颊,用抚慰人心的语调说,“我不得不答应,皇上不是找我去商量。何况这是朝廷用人的时候,既然相信我,我自是义不容辞。不必这么担心的,你夫君是领兵打过仗的人,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倘若幸不辱命,我还可以借机向皇上求道恩旨,带你回辽东探亲;倘若指挥不当,我自然也就被调派回来,届时少不得请郡主殿下为我求情,按议亲,减罪放我一马。”
她听着,挤出一记苦笑,“别乱说,怎么可能会输!淮王不过十万兵马,大半都是水军……”仰头看他,不由紧张的问“你擅不擅长水战?还有你到底有几分胜算?”
战场上的事儿瞬息万变,他不是自负的人,不会空口胡言。但他很享受这样急切、发自肺腑的关怀,“你忘了么,辽东也有水师。我从前也在海上和倭寇交过手,皇上在委派人选之前,自然都会考量,断不会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