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4 美丽与力量(第2 / 3页)
事情已经很遥远,近乎模糊,他已经记不起当时母亲的容颜,他以为他早已遗忘那段故事,可那沉睡已久的感觉却又在看到精灵浅蓝色的眼睛里那一刻苏醒。他们仿佛分享着同样的过去,尽管那已经远去,却仍如一柄钝重的刀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割着皮肤,带来早已暗淡泛黄的疼痛。
当他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失去了童年。
而也许当安瑟明白这个道理时,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国家。
其实在之前,随之寒也没有什么被骗的感觉,他只是想到在之前居然自己还一厢情愿地去解放人家,顿时觉得丢脸之至。好在厚颜也是随之寒的一个主要性格之一,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你住在这儿?”随之寒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会吧,是哪一具棺材?”
随之寒沉默了一会,安瑟所说的,他其实感同身受。
没有足够的强大,却有足够令人垂涎的容貌;或者没有足够的能力,却有足够令人妒忌的运气。他的母亲是这样,莲镜无也是这样。
在“黄色毒瘤”论爆发之前,他的母亲曾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长相美丽,与人和善,自然受人欢迎。她与他的父亲一见钟情,随即坠入爱河。对于他早逝的父亲,随之寒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只知道他是**,有着英俊的容貌和卓越的家世。母亲与父亲的结合并不被许多人看好,而母亲的好运招来的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嫉妒更多。因为父亲,她的吃穿用度自然升了不只一个档次,在公司的地位亦扶摇直上。这些虽并非她自己去争取,但上司趋利的本性却把她扶上了一个她所驾驭不了的高度。她的上位是伴随着他人的下位而来,虽她为人依旧和善,并未有过改变,但却再不能阻挡原本亲近的同事背后逐渐多出的窃窃私语与埋怨暗恨。
在他的父亲还在世时,所有人纵使有不甘,也只能藏在背后。但在“黄色毒瘤”论爆发,他的一家因父亲而受牵连后,之前所有人心中多多少少的怨恨都随着人类性格里所有的黑暗面都爆发出来。
落井下石、恶言讽刺、诽谤中伤……所有的慈善面孔后都藏着嘲讽,所有的亲近接触里都埋着利用。他的母亲确实没有能力坐那么高的位置,但连贬职的机会都没有,她直接被赶出公司。所有的社会保障尽数消弭。到了“黄色毒瘤”论晚期,人人自危,而他们便成为首当其冲的欺凌对象,仿佛所有的厄运都由他们带来一般。
安瑟失笑:“都不是。”他似乎有些怅然,目光往向眼前这些不可尽数的棺材:“我只是守着他们而已。”
随之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死亡森林说过,有许多幸存的精灵逃入死亡森林里,寻求庇护。他觉得以安瑟如此容貌,如此能力,如此品性,竟落得到一个守墓的下场,着实可悲,顿时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想要安慰他,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完全与安慰不相关:“你们精灵死了之后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点也不恐怖。”
安瑟静静地看着他,轻轻皱眉:“随,是谁让你进来的?森林和矮人没有拦住你么?”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他的母亲说,那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在那些人看来,他们毕竟曾经比较幸福。
而莲镜无的父亲本是他父亲的好友。两家早期便走地近,待到恐慌爆发时,莲镜无家成为了一个食物链高度上的弃子,成为众矢之的,她的父母纷纷入狱,她的祖父母只来得及将她藏在地下室里,便被暴民拖走,年届古稀的老人被当街活活打死。
“阿随,当你从与别人平起平坐的地位,突然升到高人一等的地位时,你无法阻止他人对你的嫉妒。会有无数人想要拉你下来,这时候,你过去所有的好,别人都会视而不见。人类总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他的母亲冒着危险,在莲镜无家的一片狼藉中找了一整个晚上,终于把在地下室关了三天三夜未进水米的莲镜无给救了出来。她怜惜地抱着刚遭骤变,近乎呆滞的莲镜无,用帕子沾水为她擦着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答应我。”她转头看向随之寒:“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不要出人头地。不要太过优秀。”
“我宁愿你一生平庸。我只愿你幸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