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话 划入生命的一摸阳光(第1 / 1页)
啪蹋一声,军师的筷子掉落在地上,军师不自然的伸出手指着电视上的油画,脸上写满了震惊:“天空……”
夫妻看着儿子呆立,电视里播报员的声音慢慢传出:“这副创下近年艺术品高价记录的油画,画名为《天空》。”
这幅画中的一切对于军师来说太过于熟悉了,帝都之行以前眼中的天空如眼前的画一样,光暗,模糊,深刻,军师看见这副画时的感觉一如带上眼镜的时刻,军师永远记得那一刻眼中的视线清晰时,从医院窗户射进来暖金色的阳光,驱赶走所有的寒冷,那时的感动一如此时看见的油画。
军师稳健的爬上绿色长条凳,站在凳子上推开老式的推拉型玻璃窗户,轻轻俯身看着下面的景色,人群,道路,自行车,树木,父亲在一旁看着早已是泪如涌泉,自己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什么高材生什么知识分子,自己只是一个连孩子是近视都不知道的不称职父亲而已,只是一个想要扔掉孩子的懦夫……
军师俯身看着下方慢慢伸开了自己的双臂好像要把所有眼前的一切都拥抱入怀,伸出的双臂慢慢打开伸展像是张开了一副翅膀即将飞翔,迎面吹来清凉的风,不再刺骨,不再寒冷,军师继续俯身想要迎接这些,想要拥抱这些,倾斜度愈来愈多,突然失去了平衡。
眼看军师就要从4楼的窗户坠下,父亲一个箭步横身抱起了自己的孩子,然而父亲从孩子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惊慌害怕,甚至连自己这个父亲的身影都没有……
军师透过父亲的怀抱对着窗外的世界,伸出了自己稚嫩的右手,旋转,发力,狠狠的握紧,好像要把这些险些错失的一切都紧紧握在手心之中……
军师自从帝都回来后就带上了那副厚重的眼镜形影不离,眼镜是老式的圆圆的黑塑胶边框的眼镜,俗称蛤蟆镜,军师的妈妈打那以后就成为了道教的狂信徒,有机会就去武当山求平安还愿,妈妈用一根武当山求来的麻绳漆成红色绑在军师眼镜的架子上。
军师听完老医生的嘱咐,点点头,好奇的左顾右看,父亲呆立当场,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变化只在于,带了一副儿童眼镜:“大夫,这,这……”
老医生对着父亲以及几个年轻医生解释:“父母双方眼睛视力低下的有几率造成孩子天生近视,以前这样的病例很少很少,随着我们国家高级知识分子的增加,这样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你的孩子运动能力智力没有一点问题,只是近视眼而已,这是他的眼睛检查报告,先天性近视800度,由于一直没有发现,导致后天性左眼散光150度右眼散光200度。”
父亲颤抖的看着这份新出的检查报告:“大夫,我以前在医院检查过这么多次怎么没有检查出来?”
老医生解释:“作为国家油田的医院,重工业所在地,医院起步都晚,并且偏科明显,工伤急救外科中毒伤害,这些都是重工业医院的强项,可是儿科都不太完善,一些专门为儿童检查的大型仪器也没有的,原来的病例上标明了,在进行视力表指方向的测试里,由于无法给孩子教明白如何指示看见的方向,所以放弃视力检查,其实不是孩子教不会,而是他根本看不清视力表!”
使军师的眼镜即使掉落了也会挂在孩子的脖子上不会摔碎,妈妈坚信是那道孩子脖子上的醒神符使孩子开的窍,现在她要用眼镜上红色的麻绳封印住孩子的神,使它不再跑掉,军师郁闷的想告诉他的妈妈自己不是傻b而是近视而已……
无疑红色的麻绳给蠢笨的蛤蟆镜增添了一大笔喜感,于是军师在小孩中的称呼也从小傻子变成了傻子四眼驴,四眼驴是本地的一种说法,是藏獒和中华田园犬的串串,它继承了两种狗的大部分特点,比如藏獒两个真眼上面的眉毛那有两个假眼形成了四眼的景象,比如藏獒的弱智,比如草狗的低贱,地位如藏獒般的皇也生出低劣的子嗣,这就是四眼驴。
军师很讨厌别人对他这么称呼,因为真的挺贴切的,而四眼驴是当地对眼镜仔最恶毒的称呼。
虽然带上眼镜的军师改变了很多,他能走路能识字数数能看电视,但不变的是他还是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军师还是像曾经一样躲在屋子里听着收音机,那时收音机里经常播放着福尔摩斯探案系列,那时的军师在节目播放完后脑子里还在不停的回味,他不停的把讨厌的人带入故事中,而自己则设计杀掉他,军师的脑子里杀过很多人,比如叫他四眼驴的小孩,比如原来嘲笑过父母生个傻子的邻居,比如想遗弃自己的父亲……
一天军师一家吃饭时,电视新闻中播放着一张西方油画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油画是抽象画派,画面上掺杂着白色蓝色黑色以及黄色的图案,父亲看了眼画讥讽的评论真不知道这些看不懂的玩意怎么会值那么多钱。
年轻的医生心服口服却又有些疑问:“大学里提到过这样的病例大多都出现在西方世界,没想到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了,可是孩子看不清楚,怎么不说出来呢?”
老医生轻笑一声:“你听过天生的聋人描绘音乐吗?对于那孩子来讲,他从睁开眼那一刻他的世界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根本不知道他眼里的世界和正常人是不同的,他怎么知道清晰和模糊的区别呢?”
军师此时看着眼前医院的绿色长条凳子,他看清了,他伸出手触摸着,父亲根本无法知道自己儿子军师带上眼镜时的感动喜悦,那一刻眼中的世界渐渐清晰最终汇聚成为画面,曾经眼中只有模糊带着或灰暗或鲜亮的光斑,原来都是错的,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军师举起双手放在眼前,原来我的手是这个样子的,原来只有这么几个手指头,曾经因为近视军师无法调节平衡感,无法看清前面是否有障碍物,无法知道楼梯到底离自己有多远,曾经因为近视军师无法分清自己的亲人,只能根据眼前阴影的大小,以及声音来分析是谁,只能在认错人时触摸亲人的手根据触感判断。
曾经因为近视军师无法像正常孩子那样认字,数数,他眼里的字都只是黑黢黢的一团,他眼里的指头都是很多根重叠在一起的景象,然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所有都回复了正常的轨迹,然而无法想象的所有的种种改变仅仅是因为一副眼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