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 第4节(第3 / 5页)
谢惊澜声音有些飘忽,几乎找不着调:“父亲夙兴夜寐,朝务繁忙,惊澜……明白。”
“两位小友快坐下吧。”戴圣言连忙出来打圆场,“对了,旁边这位小友还未曾告知姓名,方才远远瞧你池上泛舟,老朽倒是很想结识一番。”
夏侯潋站了半天,这才发现座中都是谢氏子弟,没有书童,也没有伺候的下人,拱手谢道:“小的夏侯潋,是惊澜少爷的书童,方才急急匆匆,竟没发现这儿不需要书童伺候。”说着顿了顿,瞥了眼旁边有点魂不守舍的谢惊澜,心里放心不下,“平常听少爷读书,小的也非常仰慕圣贤之道,还望先生海涵,容小的在此旁听。”
“自然可以。”戴圣言颔首微笑,“小友有向学之心,老朽又怎好阻拦?”
饮过茶,方才的闹剧仿佛随着茶水一肚子灌到了底,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那一出给忘了。戴圣言抚着嘴巴上面骄傲上翘的胡须尖儿,清了清嗓子,像说书先生拍了下惊堂木,顿时满座肃静,所有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张皱皱巴巴的嘴巴,只等他开口了。
夏侯潋惊讶地看着上首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峨冠博带,脸上永远摆着严肃的神情,两只手稳稳地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正人君子”四个大字。可夏侯潋一看到他就想起那本《燕寝怡然图》,指不定他还在哪藏了《玉房秘诀》、《春宵秘戏》呢,于是那“正人君子”四个字摇身一变,成了“道貌岸然”。
谢惊澜面色煞白,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
谢家子弟众多,谢惊澜常年窝在秋梧院里,认得他的很少,有不识事的帮腔问道:“是啊,我们本家素来乐善好施,你是旁支,理应相助一二。”
这话无异于雪上加霜,谢惊澜差点没能站稳,他怔怔地望着谢秉风,他无数次在过年或者祭祀的时候跟着众多谢家子弟一齐向他行礼,无数次在他骑马上京的时候缀在家人队列的末尾为他送行。
他自己都忘了,原来他从来没有站到过离这个男人这么近的地方,原来这个男人压根不认识他。
“敢问诸位小友,尔等寒窗苦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听罢,大家面面相觑。
所为何事?
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若不是因为朝廷科举,哪会儿有人成天捧着本破书死记硬背?
再高尚点儿,说来说去也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个字罢了。定国安邦,治乱平丧的大道理张口就能来,提笔就能写。这几个字,在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嘴里嚼得烂烂巴巴,早已没了滋味。
谢惊涛也呆了,愣愣地说:“什么旁支,爹,他是谢惊澜啊,您的三儿子!”
谢秉风张口结舌,看着谢惊澜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仪态不至于太慌乱,只不过他的脸上有惊讶,有尴尬,有羞赧,偏偏没有愧疚。
夏侯潋心中苦涩,不自觉地靠近谢惊澜,悄悄握住谢惊澜冰凉的手。
谢秉风僵硬地笑道:“哈哈,惊澜长这么大了,为父离家太久,竟忘了你的模样。惊澜,不会怪罪吧。”
夏侯潋心想,模样认不到,总不能连名字也忘记吧?莫非“惊澜”这个名儿压根不是他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