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杀人竞赛(第2 / 2页)
钟教授可能出于原来的职业敏感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那个女孩问我:“那个小女孩是谁?”
我低下头,半晌没有出声。看着教授不依不饶的锐利眼神,我有点尴尬地说:“这个女孩叫孙筱悠,她的妈妈叫孙蕾,是第四起案件的被害人,她的爸爸在几年前得病死了,她的妈妈又被害了,现在就剩她自己了。”
透过清晨的微光我看到钟教授瞳孔里有一些黑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小女孩,斜着眼看着我说:“你不要骗我,我原来做了十年的心理治疗师,有心理问题的孩子看得多了,即便是父母双亡,只要母亲不是被人杀死在自己面前,一个孩子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她们对于死亡的理解方式跟我们截然不同,这是教不会的。”
我连忙哈哈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没人愿意说。前段时间有个别媒体报道过市长亲戚性 侵**的新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受害人就是她,罪犯是崇光市市长的外甥黎志翔,市长黎光的大哥黎海是崇光著名的企业家,孙蕾是个暴脾气,黎海出一百万赔偿费,就是没办法说服她,非要告黎志翔强 奸罪,黎家的律师说是猥亵不能算 强 奸 ,现在连法庭也认为协商解决是最好的方式,现在都拖着没判呢。”
钟教授嘴角微挑,轻蔑地一笑:“呵,协商解决,用一百万买一个人对人性,对未来的憧憬,真的是物有所值。”
佟伊宁一声惊呼,身体一颤,显然收到了惊吓,钟教授自知有错,赶紧抓稳她的身体。
“您担心的会发生吗?”
稳定心神的佟伊宁有点害羞的问道。教授的思绪仿佛已经飘到了夜间新月河的水面了,用极缓的语速说道:“但愿不会。”
回到房间的钟教授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躺在酒店露台的躺椅上,点上一根烟,慢慢地抽着,看着窗外新月河河水在月光下如缎如幻地流着,这曾是一条多么美丽的河流,是多少崇光市民的精神象征,有多少人曾在这条河里游泳,在河边钓鱼,即使过了许多年以后,这条河带给他们的美丽回忆仍然恒久不灭。新月河案的凶手毁灭的不仅仅是八个女人、八个家庭,更摧毁了一座城市的精神象征。新月河的美丽倒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谁的梦里。
每次进入凶手大脑进行犯罪心理重组以后的空虚感终于袭来,它总是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四周空无一人的寂寞环境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钟教授才会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妻子该多好,他并没有留意到旁边露台上佟伊宁观察的眼睛。
“教授您原来遇到过这种案例吗,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连你这样的刑警队长都认为应该协商解决,你觉得还能怎么解决。”
我第一次见识到钟教授生气时的表情,当时的我认为这气生得有点无理取闹。我以为正义感很强的钟教授会主动过去跟那女孩说几句话,结果他没有,他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孩,就从公安局的侧门走了进去。
一支烟将尽,烟草红光熄灭的时间跟笃笃的敲门声几乎同步,钟教授狐疑地通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身穿丝质淡粉色睡衣的佟伊宁,打开门后,佟伊宁手里端着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走进来,放下后道了声晚安便直接回去了。钟教授有点不明所以地去浴室照了照镜子,摸了摸下巴处逐渐裸 露出来的胡须,终于悟出了这杯咖啡的意义,原来自以为复杂高深的自己已经早早的被一个人看穿……。
第二天早上,当我和教授在车窗内看到龙山分局大门的时候,发现分局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占领了。这是我从警七年以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情景。愤怒的群众高声咒骂着“警察无能”“谁替死者主持公道”等等每天都会在全国公安局门口上演的话,这种话听得多了,脑回路有点麻木地中断了情感反应。
我打了个电话给李进亮,他说:“你可千万别进来,这伙人不好惹,听说是第九名死者魏婧琳的母亲把所有受害者家属都叫来了,刚才差点没打起来,说是要见市长要个说法。”
我回过头想争取一下钟教授的看法,教授点了点头说:“都死了九个人了,群众现在才集合示威已经足够克制了,我们先避一避吧,把车开过去只会更刺激他们。”
我赶紧把车开到警局就近的公共停车位上,跟佟伊宁我们三人步行穿过一片公共绿化带去警局,在离局里十来米的公共绿地上有一组健身器材,一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大约五六岁的年纪,一个身材略胖的大妈在后面轻推着她,女孩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清秀白 皙的脸上挂着的不是甜美的微笑,也不是刻骨的仇恨,而是本与这个年龄无缘的失去灵魂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