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心易变（第1 / 2页）

侯方域走到大街上，当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秦淮河两边青楼上都点明了角灯，每条街足有上千盏，竟然也能把这宽阔的青石街照得如同白昼，侯方域走路都不用带灯笼，冷风一吹，倒是头脑清醒了不少，火气也消了不少，心里有些后悔了，刚才完全可以跟李香君好好说话。但他已经下了楼，断然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否则他这复社青年领袖的面子往哪里搁？

侯方域转身，也没见李香君追来，心情更为沮丧。李香君本来还想给侯方域一个道歉的机会，但是她被卞玉京拉住了。

侯方域的心情很失落，与此时热闹的秦淮河形成了鲜明对比：秦淮河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名色繁多：有茶楼、茶坊，门上挂着水帘子，屋内支起炉子，以茶招揽四方客人，专售梅汤、和合汤、胡桃松子泡茶。另有各种食店、面店，买卖各种宵夜。如苏家羊肉面店，日宰羊数只，面如银丝，有蒜面、肉内寻面，还有鸭雪粉丝汤等小吃，十分有名。这些店晚上也不歇着，忙着做生意。

华灯初上，街上人流如织，繁华的市井，盈耳的叫卖声，很容易让人忘记大明朝四起的烽烟，肆虐的流寇，而沉迷在这大明盛世中。而不远处的秦淮河上，天上一轮明月，与灯光一齐澹荡在河面上，数百只画舫划过，船上的歌女抱着琵琶，半遮脸面，歌声甚是凄清委婉，动人心魄。

“多情自古伤离别，也许是该结束的时候了！”李香君的媚香楼，小楼临水而立，她站在楼上凭栏而望，烟水澄碧、画舫织彩的秦淮河尽收眼底。河边妖娆婀娜的女人，也都新妆炫服，招手四方游客，她看清了侯方域虚伪的嘴脸，对这醉生梦死的金陵城，此刻她有一些厌倦了，什么爱情，什么才子，都只是骗女孩子的。

侯方域作为推崇三纲五常的读书人，尤其是好面子的复社青年领袖，对李香君和赵逍遥的绯闻不仅是吃醋那么简单，所以一见面就大声责问李香君为什么始乱终弃，水性杨花。

侯方域一连串的发问，还气势汹汹，唾沫横飞。他历尽千辛万苦潜回南京，一路的舟车劳顿，两眼发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所以语气十分尖酸，连水性杨花这样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为你受了多少的委屈，受过多少苦，你知道么？”李香君道，她也是有个性的女子，她的心里，想过和侯方域一百种的重逢方式！但做梦也没想到，往日谈吐儒雅、彬彬有礼的侯方域，和她的再次重逢，竟然变成了这尖酸刻薄的模样，而且以谩骂她侮辱她人格的名义开场，她的幻想幻灭了！！

李香君虽然玲珑柔婉，却是个有侠心，有玉骨的女子，是个外柔内刚之人，见侯方域一回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贬低自己的人格，心头的苦涩让她泪眼朦胧，但转念她又想起侯方域以前的好，道：“侯公子，我和赵公子真的没有什么，他替奴家解了围，所以奴家很感激他，但……”

“到现在你还一口一个赵公子，替他说好话，你心底到底还是喜新厌旧。”侯方域的妒火正盛时，俯视着李香君，继续厉声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侯方域一离开南京就是一年多，音信全无，当初李香君约他私奔他也不肯，侯方域在商丘老家有豪宅，还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常氏夫人。而侯方域现在一回来又对自己大喊大叫，凭什么？李香李香君无言以对，眼中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恍若梨花带雨，然后幽幽轻叹息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哼，人心确实易变，妇人心不古，见异思迁，现在你还在念赵公子的诗，果然是婊子无情……”侯方域这一年多也过得很压抑，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见李香君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怒不可遏。但婊子无情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震惊了，心生悔意！

“婊子……在你心中，我竟然是这样！你走！”李香君是个极好面子和刚强的女子，听了这句话，伤心欲绝，她怒不可遏。

两人言语极其不和，连一旁的卞玉京都听不下去了，她本来就看不惯侯方域这种心胸狭窄之人，大声呵斥侯方域：“王八蛋，你不配在这里撒野！这一年多你死去了哪里？香君妹妹被人欺负痛哭流泪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背着家里的妻子出来偷腥，装什么正人君子，有什么资格骂我们？我们才瞎了眼！香君妹妹叫你滚，你滚远一点，这里不欢迎你！”

“哼，将来总有一天，侯某会让你们这等烟花女子高攀不起。你们会后悔的！”心高气傲的侯方域也气愤至极，吵完架转身离开了媚香楼，心想等我将来飞黄腾达，看你李香君还不跪下来哭着求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