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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畏可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一手撑着屋脊,低喝一声“上来!”便硬生生开始将人往上提。
朱宸濠一惊,只觉得手臂上突然一阵拉力几乎要将他臂膀拉断一般,慌忙用脚去瞪墙壁。
纪生像是清楚唐子畏的打算,惋惜于自个儿去不了京城,在桌上便一个劲儿地向唐子畏敬酒。
季童初时还皱眉过去拦着,半途被看热闹的黑煞抓住灌了两杯下肚后,就醉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唐子畏喝了不少,也有些微醺。瞧见这般场景倒也放开了,与几人胡闹到夜里,菜没下几筷子,倒是难得的喝了个大醉。
最后也不知酒宴是几时结束的,唐子畏一个人迷迷糊糊爬上不知哪间房的屋顶吹风。
夜风穿林过竹抚过他的脸颊,凉爽的触感让唐子畏感觉稍稍清醒了些许。他两手搭着膝盖蹲在屋脊上,突听鞋底磨着砂石“咔咔”的异响,往下一看,朱宸濠正笨拙地抠着一旁的矮墙往上爬。
时近六月,被古朴厚重的城墙圈住的南昌城,似与四年前唐子畏随着宁王初入时并无很大差别。
然而在这商铺琳琅的繁盛景象下,宁王的势力却像是那老树纵横交错的根枝,在四年间不断渗透,将南昌一带牢牢掌握在手心。这其中有多少是唐子畏的功劳,自不必言说。
但无论唐子畏如何谨慎掩饰,随着势力的发展,一些迹象无可避免地显露出来。
一年前,文徽明曾游历到江西一带,顺道前往南昌看望唐子畏。一路上山贼流寇成群结队,越近南昌,百姓便少有不知宁王辖地治理有方。而到了南昌,百姓则更是尊崇宁王,对朝廷的无为无能竭尽嘲讽。
文徽明心有忧虑,与唐子畏谈及此事。唐子畏却笑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王爷有治世之能,惠及百姓,有何不妥?”
唐子畏半睁着眼睛,对他笑:“王爷怎么在这儿?”
朱宸濠的面上也带着喝了酒的潮红,他仰起头,一边尝试着够那房檐,一边道:“我跟着你呢,怕你摔了。”
“我摔不着,王爷倒像是要摔了。”唐子畏咧了咧嘴,蹲着往旁边挪了挪,一手拍了拍身边略带斜度的瓦片道:“给你腾个位置?”
朱宸濠半弓着身子站在矮墙上,想扣住房檐,可一直起腰身体便直打摆子。他皱起眉,道:“你拉我一把啊!”
上面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探了下来,死死握住了朱宸濠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朱宸濠有些生疼,他却反握住那只手的腕部,一声不吭地在矮墙上站直了身子。
“可我一路走来,百姓眼中已无君无国,你身为知县,不正人心,却还为宁王说话?”
文徽明本是如水的性子,偏就此事与唐子畏相左,两人争论无果,一气之下,甩袖离去。此后一年,与唐子畏再无往来。
对于失去文徽明这么个朋友,唐子畏心中甚是惋惜。但惋惜归惋惜,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该做的事儿还得做。
此次前往京城,他肩负重任。
临行的前一天傍晚,朱宸濠在王府私下置办了一桌酒宴,给他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