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擒小偷2(第1 / 1页)
张科长早已拿着手电筒候着,见人到了,立马开了大铁门,声音都变了:“大家小声点,别到处乱说。”教务处的梁主任也赶到了,神色慌乱,没有说话,就紧跟着。到了医院的急诊室,医生粗略查了查,直接说:“转院吧,我这里救不了。”大家以为是技术的问题,抬着人就走。直到转了三家医院,没有医院再转了,大家才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人是没得救了。最后一家医院的医生黑着脸说:“人都死了,抬来做什么?这个人,就是华佗来了,也救不活。脖子扭断了,头盖骨破裂,都看到脑髓了,肋骨断了,刺穿了肺叶,两根大腿骨骨折,整个人都烂了,已经断气了。”张科长跟梁主任嘀嘀咕咕商量了片刻,然后又拉着杨平问了片刻,最后走过来说:“大家先回去,不要乱说话,幸苦了。”
大家伙又一窝蜂跑回学校,一路阴阳怪气吹口哨,学鬼叫,吓唬人,进了寝室就吵翻了天,整整一个小时后,才停止了争议安静下来。祥子看着杨平躺下后,静静听着他发出细微的鼾声,认为他睡着后,自己才躺下来。他刚刚进入梦乡,发现有人站在床边,正在打量自己,看不清是谁。他想翻身看看,却翻不了身,坐不起来了,于是扭来扭去,不停地抗争,用光吃奶的劲儿,还是翻不了身,他意识到这是在梦中。
等他头脑清醒后,猛地坐起来,喘着粗气,睁大了眼睛,瞪着床边,没见着人。他屏住呼吸,扭过头瞧着杨平的床铺,后脊背阵阵阴凉,两条手臂还有嗖的一声,起了一层阴森的鸡皮,头皮也阵阵发麻,说不定头发都竖起来了。原来,在黑暗之中,杨平端坐在床上,眼巴巴瞅着他,两眼发着光,好似黑夜里的猫。“作恶梦了吧?”杨平阴沉沉地说,“我也是,刚起身,看着你像个虫子扭来扭去,就知道你也做恶梦了。”祥子说:“鬼压身。我梦见有个人站在床边,醒来后就不见了,原来是你啊。”杨平说:“不是我。我也是梦见有人站在床边,还以为是你,醒了没见着人,跑了,真的跑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知道是谁。”
第二天,公安来了。他们戴着白手套,提着黑皮箱子,耀武扬威走进校园,上了楼,进了教室,忙乎了个把钟,就撤了。那个教室清空了,没人看热闹,都在上课。三天后,小偷的家人来了,老子老娘三姑六姨全来了,大声说话,走进走出,搞得像打群架。他们的要求是,安排一个人吃皇粮,还要丧葬费两万块钱。结果是学校给了五千块钱,还是以安抚的名义给的,没有答应其他要求。家属撤了。
为了此事,学校专门召开了安全教育大会。会上,梁主任宣布了公安的调查结果,说教室的锁把手上,教室的窗户上,桌子上,天台的出口,墙壁的柱子上,到处留着那个学生的指纹,这是其一;其二,他到过的那个班级,放在抽屉里的饭票、菜票、馍票、现金,统统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梁主任还说,我搞不明白,他拿着手电筒,孤单单一人,到底在教室干什么?这真是个谜,也许永远是个谜。梁主任自始至终没说摔死的学生是小偷,但是明白无误地暗示他就是个小偷。对杨平追他的事,一个字没提,应该是担心有人报复,以正视听。
早上醒来的时候,祥子烦躁不安,大家都烦躁不安。隔壁的琴房每到星期六,就挤满了排队的人,等着练琴,说笑的声音和琴声混合成嗡嗡的噪音,吵醒了附近宿舍睡懒觉的人。祥子半躺着,捧起了书,盯着上面,耳朵听着广播站喇叭的声音。今天不是贺兰播音,是何丽。难道是感冒了?还是外出了?祥子合上了书,觉得这两种可能非常不可能。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军进来了,宿舍瞬间变暗了。张军喘着气说:“祥子,快点,贺兰被打了。”祥子本能地丢下书,起身穿鞋子,边穿边扭头问:“什么情况?”张军说:“有人偷东西,被贺兰看见了,就叫了几声,那人跑的时候,顺便踢了她几脚。真的是畜生,女生都打。”祥子说:“人没事吧。”张军说:“没事没事,回宿舍了。还是昨晚来偷东西的那帮人,有个放哨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都在找呢。”祥子穿好了鞋子,紧跟着张军跑到了教室。有几个人堆在一起议论。祥子说:“我知道藏在哪儿,天台。”大伙轰的一声往楼上跑。
新建的教学楼,气势磅礴,宏伟壮观,一共有八层,第八层是美三班的教室和画室,上天台,抬抬腿就到了,爬上七八级台阶,顶开木板,直起身子,大半截就冒出了天台。上面就盖着破木板,写了几个血红的大字,严禁私自上楼,否则后果自负。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好多人不知道,而且学校有规定,不准上来,说是防止学生自杀。这在大家看来就是个笑话,想自杀,岂是一块破木板能挡住的?
新教学楼用了快两年,还是没有人自杀,但确实死过人,不是自杀死的,是意外摔死的,是普师班的人,是个男生,独来独往,性格孤僻,跟杨平有关。
杨平摊上这个事,纯属意外。晚自修是两节课,结束后搞卫生,都是有时间规定的,搞完了卫生到了点,整栋楼熄灯关门,这也是有规定的。但是,有些学生在熄灯后不愿意离开,接着在教室偷偷练字,偷偷做作业,大多数是美术班的人。刚开始,查夜的领导觉得学生刻苦是好事,人又不多,每晚就七八个,就睁个眼闭个眼,没怎么严查,后来就成了习惯,只要是学习的,也懒得赶他们走了,哪怕是点着蜡烛,也不理不管了,灯开不了,统一关电闸了。
普师班有三个男生,扬言要搞死杨平,说是他把人家逼死的。没等到他们动手,杨平就在祥子的游戏中呜呼哀哉了,命归黄泉了。祥子当时说:“你放心,谁要是来打你,我挡着,我反正活得不耐烦了,趁机发挥发挥。”没想到说完话没多久,杨平倒是为他挡了命。杨平走了,祥子留下了。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贺兰。她哭红了眼睛,连脸都肿了,都没人样了。半个月过去了,祥子能吃饭了,吃饱了,贺兰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批斗了两个小时。
杨平练完了字,关了门就下楼,走到之字形的楼梯时,隔着走廊,透过窗玻璃,发现楼下的教室里有手电筒的灯光,晃来晃去的。他走下去,靠近了前门,贴上了耳朵,静静聆听。是有人。他锤了三下门,再贴上耳朵听,没声音,接着走到后门,也锤了三下门,也没听着声音。他走到中间的玻璃窗边,贴上脸,睁大眼,什么也见不着,里面好像起了黑色的雾气,模糊不清。他叫道:“出来,自己走人,我不喊人了。”没人应声。窗户和前后门都扣死了,要是不出来的话,也拿他没办法。要是叫人的话,他就不敢呆在里面了。杨平说:“我喊人了啊。”只听后门咔的一声开了,一条黑影呼的一声往楼上跑。
杨平立即追上去,边跑边说:“跑什么跑?东西放下,自己走人。”小偷不应声,不停下,只顾自己开溜。上了天台,一直溜到了尽头,没得溜了,身影晃晃不见了。杨平心慌慌的,多少有些害怕,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墙边,小心翼翼往边上靠,慢慢伸出脑袋往下瞅,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见着了黑乎乎的一坨。那是个人,正扒在圆柱子上,缓缓向下移动,像个壁虎似的。水泥柱子直通地面,水桶一般粗,笔直笔直的。楼底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漆黑一片。杨平看得如痴如醉,自然地趴下了,摊平了身体,慢慢往前冒出了脑袋,向下挥了挥手臂,脸上的汗就随着落下了,跟下雨似的,衬衣瞬间就湿透了。他憋着劲儿说:“上来,抓着我的手,我就当没见着你。”杨平再挥挥手,却不敢伸出去,万一对方抓住了,万一拉扯几下,那后果不堪设想。对方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依然慢慢往下移动身体,他显然很自信。他一寸一寸往下降,杨平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时间一秒一秒在流失。到那人的影子完全看不清了,杨平松了口气,倒退了身体,站起来,只听通的一声闷响。
他凭着感觉离开了天台,下到了一楼,摸了摸额头和脸,发现汗终于停了,其实已经没汗可流了,都流干了。在水泥柱子的旁边,墙根儿的不远处,他找到了他,不过看起来不像人,倒是像坨牛屎,黑乎乎的,还发出哼哼的呼叱声,就像在拉风箱。他划了根火柴,俯下腰身,定睛一瞧,差点晕过去了。那人侧躺着,脑袋已经扁了,眼珠子鼓出来,好像随时会滚落,手臂和小腿交织着,姿势非常不合理,身体下面是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这是自己的老乡,借了自己四十块钱没还呢。杨平惊恐地盯着,瞳孔里的火光越变越小,渐渐熄灭了。他闻到了好似猪开膛时的那股腥味,刺鼻,恶心。他撒腿就跑,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完全凭感觉乱窜,只听耳边的风呼呼的响。
到了寝室,哐的一声撞到门上,他差点摔倒了。有人嗲声嗲气地问:“是哪个死鬼?去哪儿风流快活了?没长眼睛吗?”杨平推醒了祥子,然后坐到床上,结结巴巴地说:“死人了,死,死,肯定,死死,死了。”祥子坐起身,瞅着杨平顿了顿,紧张起来了:“什么情况?”杨平说:“教学楼摔死人了。”祥子说:“你不是梦游回来了吧。”杨平说:“都死人了,你还说这个话。”大伙闻声起了床,都围过来了,有人还点上了蜡烛。众目睽睽之下,杨平脸色苍白,眼含泪珠,浑身抖动,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好似在坦白案情。他的神态,活脱就是个贼。
被撤掉的班长说:“说不定还没死,赶紧救人,快带路。”杨平恍然大悟,忽地站起身,拉着祥子就跑。大家伙立即紧跟着,一窝蜂出了门。于是,急促紧张的脚步声响起了,从寝室飘向操场,再飘向教学楼,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好似黑夜中奔跑的幽灵。到了教学楼,找到了墙角,大家围成了圈,伸长了脖子瞧,有人照亮了躺着的人。他还在呻吟,看样子没断气。几个胆大的,七手八脚把人抬起来,吆喝着往校门口走,后头跟着人壮胆,胆小的悄悄溜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