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风火轮2(第1 / 1页)
祥子黑着脸,拦了部车,抱着画画钻进去,她已经不哭了,痛过头了。贺兰也跟着上了车。到了小区的门口,祥子叫贺兰回家拿银行卡,自己就坐着等。贺兰乖乖地下了车,进门上楼,开门拿卡,出门锁门,下楼上车,最后说:“师傅,去骨科医院,麻烦你快点。”
骨科医院的急症室,有两个值班医生,看起来都很和蔼。瞧了瞧,问了问,说了说,就叫来个漂亮的护士,说做手术的人太多了,要排队,要先住院,还叫祥子别着急,时间来得及,还向祥子推广技术成果,讲了一大堆新名词,祥子问:“到底怎么弄?”对方说:“打钢钉。”医生耐心地讲解了方法,说是本院独创,中西结合,在保守的前提下积极创新,完全无缝对接,创面完美结合,万无一失。祥子谦卑地问:“不会有后遗症吧?”医生答:“不会。”
祥子就同意了。贺兰就去办手续。护士领着祥子上了楼。她面带微笑,大方亲切,步履轻盈,进了病房,拿了写字板,划拉了几下,挂在床头,交代了两句话,笑着转身走掉了。祥子放下了画画,让她躺着,自己坐着,才觉得饥肠辘辘,夜饭都没吃,都不记得了。贺兰办完了住院手续,来到病房,脸色缓解了很多,没有先前那么凝重,瞅着祥子说:“大医院的服务,就是不同。”祥子说:“哼哼,服务是要钱买的,那望着你笑,也不是白笑的。”
祥子下楼去买快餐,贺兰就坐在床边,瞅着画画,心疼地说:“还疼吗?”画画强忍着眼泪,懂事地点点头。贺兰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都是妈妈的错,没看住你,妈妈对不起你。”画画说:“妈妈,别哭,是我自己跑过去了,那个人太坏了,明明知道我滑过去,还要往前走。”贺兰说:“你管他干啥?你是小孩子,他是个大人,就是撞到他,还能撞成怎么样?”画画说:“我担心撞到他,我就避开了,我不小心摔倒了。”贺兰说:“没事没事,你没有做错,是妈妈说错了。”
溜冰鞋还是买回来了。祥子提起来瞧了瞧,丢在地上说:“啥东西?怎么两个轮子?不是好多轮子吗?”贺兰笑着说:“这叫风火轮,就两个轮子,两个轮子的便宜,给你省钱了,满意了吧?”祥子说:“这更容易摔跤,更加危险,还是别学了。”画画说:“爸爸,我不会摔跤的,我扒着墙学。”画画说完坐到地上,脱掉白色的布鞋,把溜冰鞋套到脚上。她试着站起身,却又不敢站直身子,那两只脚上的轮子老是往前跑。贺兰抱起画画说:“脚放下来,大胆放下来,我提着你,不会跌倒的。”画画复又站起身,抓着贺兰的手,双腿战战兢兢,不敢走动。贺兰干脆拉着画画往前走了几步,再折回来走了几步,笑着说:“妈妈教你。”祥子说:“自己都不会还教她。”贺兰说:“你闭嘴。自己不教还说风凉话。”
半个月以后,“画画学会了溜冰”,这话是贺兰说的,让她万万没想的是,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祥子和堂妹在回店面的路上,手机响了,是贺兰打过来的:“赶紧来医院,画画出事了。”祥子问:“啥事?”贺兰挂了电话。祥子只能听到嘟嘟的声音。他拔腿就往医院跑,边跑边回头交代堂妹,自己推车回去。他一口气跑到了医院的大堂,扫了一眼,只见画画坐在长椅子上,脸上挂着泪珠,边上坐着贺兰,面无表情。祥子跑过去,抹了抹额头的汗,喘着粗气,瞅着贺兰问:“怎么回事?怎么搞的?”贺兰低下头,瞄着画画的手腕,抬了抬手,无奈地说:“骨折了。”祥子这才发现了问题,画画的手腕凸出来了,歪向了一边,她抖动着嘴唇,看来是疼痛的缘故。祥子蹲下来,刚想看个究竟,护士来了,叫去二楼。祥子轻轻抱起画画,让贺兰托着她的手,上了楼。
进了门,坐了两分钟,又进了个门,呆了五分钟,出了门,坐下,等了一刻钟,医生拿着黑色的大胶片,走过来坐下了。他瞅着胶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着看,斜着看,最后说:“前臂断了两根骨头,靠着手腕这边,齐齐的,得做接骨手术,得你们签好字,我才能开始做。要不你们商量商量。”
祥子说:“你是医生,我们商量什么?”医生说:“虽说接骨手术不复杂,还是得你们同意才行。”祥子说:“要开刀吗?”医生答:“普通手术,不用开刀,人工接骨,绑夹板,打石膏。”祥子问:“万一,我是说万一接不好,有没有后遗症?”医生答:“一般情况下,小孩子的骨头长得快,接骨效果比大人好,大多数看不出来。”祥子问:“就怕长大以后,看起来不自然,万一变成畸形,那就把孩子害了,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医生答:“所以就要绑夹板,打石膏,要固定,还得你们同意嘛。”贺兰问:“痛不痛?”医生说:“打麻药。”祥子说:“那就做吧,孩子还痛着呢。”说完签了字。
于是,再进了门,祥子把画画放到病床上,挨着坐下,贺兰就站在身后,医生坐在侧边,打了麻药,等了五分钟,开始做手术。医生说:“我先跟爸爸说说,你抓着孩子的手,千万别松手,我这边要先拉,再对接,才能把断掉的骨头合上去,最后调整位置。不管孩子怎么叫,都别松手。”祥子默默地点点头。贺兰说:“打麻药了,应该不疼吧。”
医生让画画坐起身靠着祥子,祥子双手捉住画画的手臂,医生抓着手腕就开始拉。只听一声惨叫,好似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画画嚎啕大哭,不停地叫喊:“痛,痛,痛啊,妈妈,好痛啊。”顿时泪流满面,脸歪嘴斜,都扭曲变形了。贺兰摸着画画的脑袋,难过地说:“好了好了,就好了。”祥子扭头瞅了瞅画画,语气严厉地问:“这是啥麻药?怎么痛成这样?”医生答:“麻药是麻药,可能还没上劲儿。”祥子说:“那你做什么?等起效了再做啊。”医生说:“局部麻醉效果有限,没事的,别松手。”医生没有停手,没有抬头,我行我素,最后拉直了手臂,接着捏着断骨头的位置,看样子是在找感觉。贺兰问:“你麻药是不是过期的?”
医生没有吭声,没有理会,样子严肃,镇定地说:“都不要动,特别是孩子,要忍着,先放下来,我打石膏,好了再拍照。”说完了,轻轻放下画画的手臂,小心翼翼摆平了,下面垫了块长方形木板。接着,在手臂上放了几团脱脂棉花,将浸了石膏水的纱布迅速捞起来,围上画画的手臂,放上另一块木板,几分钟后,纱布凝固了,变硬了,再缠干净纱布,这就打好了石膏。最后,医生系了一条纱布,套在画画的脖子上,吊住了手臂,松了口气:“拍照看看效果。”
出了门,再进门,拍了照,又出门,坐下来,等了一刻钟,医生坐到了祥子对面,还是拿着黑乎乎的大胶片,左看看右看看,笑着说:“效果还行,有点缝隙,也是正常范围。”祥子说:“万一长不到一起,中间要是有个瘤子,会不会有后遗症?”医生说:“至于后遗症,在功能方面,倒没什么大碍,美观上,肯定有点影响,哪能百分百呢?”祥子说:“那怎么行?那就是残疾了,影响孩子的幸福。”医生说:“就是再接一次,让孩子再痛一次,还是有纰漏,人工接骨,不可能完美无缺,那靠的是经验。”祥子说:“给我看看吧。”说完了抢过胶片,举到头顶上瞅。医生说:“所以就要先签字,丑话说在前头,免得现在扯皮,我说了也不算,是不是?”祥子呼的一声站起身,抱起画画就走。
刚到门口,碰到了贺兰,她缴费回来了。医生叫道:“开点消炎药,最好打吊瓶,开不得玩笑的,孩子的钱不能省。”贺兰问:“怎么啦?”祥子说:“下楼。”贺兰跟着说:“花了五百块,也不知道咋算的。搞完了吗?”祥子扬起手中的胶片说:“别管了,走人。”贺兰说:“去哪儿?”祥子说:“去骨科医院。”贺兰说:“去干啥?不是说接好了吗?”祥子说:“那叫接好了?差着大半截呢,那能长到一块儿吗?什么医生?什么玩意?”贺兰跟着不敢多说话。祥子说:“不听话,这就是结果。老是撞到树上,还不知道回头。”贺兰说:“现在说有啥用?”祥子说:“我早就说了,我还天天说,我还月月说,我还年年说。”贺兰不敢应声。祥子的语气完全变了,他好像憋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