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楚《王梵志诗校注》商兑和补遗(第1 / 19页)
吾无呼唤处,饱吃常展脚。
明按处”为“虑”之误。言没有被使役的顾虑。
《大有愚痴君》(七)
明按:“非但……实亦……”才是一组配套的关联词。“非但……实乃……”实为病句。“乃”应是“亦”之形误,失校。
《身如圈里羊》(四)
羊即披毛走,人着好衣裳,脱衣赤体立,形段不如羊。
明按:据此,则就人和羊先作相同比较,后作相异比较。同向比较是“命报恰相当”主题的需要,异向比较则无说明意义,即不合文理。复从事理言,人脱衣不如羊去毛,也并不恰当,反而也是相同。句当校为“亦如羊”。“不”与“亦”互误,敦煌书卷乃至版印书籍多见,可说是一条规律,惜尚不为校家注意,反而有误说。《李陵变文》:“十万军由不怕死,况当陵有五千人。”(57*6)应言“亦怕死”。又:“先降后出,斩虏朝天,帝测(恻)陵情,当不信。”(91-6)当言“当亦信”。《叶静能诗》:“每巡可加三十、五十分,卒难不醉。”(221*12)当校为“卒难以醉”。“以”音误为“亦”,而实形误为“不”。蒋礼鸿先生《敦煌变文通释》及其他一些同志的文章,均主上述例句中“不”,是无义的助词,并以《经传释词》等为据。其实,王念孙父子以及俞樾诸人此议的例句,全都经不起复验,纯是误说。上古汉语中“不、无、毋’等并无助词的用法,近代汉语只有“好不困难”之类格式中的“不”,才有条件的成为虚义的助词,它与“不怕死”、“不信”、“不醉”之类的开发性语言现象不大相同。笔者另有详文将刊于《中国语文》。(今补言:即《词义论集.经传释词广部.“丕”助词说辨误》)
从头捉将去,还同好肥羊。羊即辛苦死,人去无破伤。
敦煌发现的王梵志的大量诗抄,使唐代文学史上颇为有名的这位民间白话诗人及其作品,在长期的失载之后,又重新回到初唐诗坛中来了。王梵志的诗是真正的民间文学,在反映初唐社会的真实性和深广度上,是所有文人作家不能比拟的。他的诗是白话诗,推成了古代白话诗长流中的一个巨大波澜,浪头高而宽,底蕴深而强。他的诗取材广泛,主题多端,涉及唐代社会生活、世俗民情诸多方面,可以佐证或补充历史文献。王梵志的诗习用口语,又为民间抄传,多用俗字别体,成为研究唐代语言文字的珍贵材料。这些诗抄比较零乱,错讹严重,校点整理极为困难,也将为古籍整理,特别是为民间流传的手写抄本文献资料的校点整理提供重要的经验。因此王梵志诗的整理和研究受到了国内外许多学术领域的学者和爱好者的重视和关注,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带有里程碑意义的首要成果,就是诗人全集的整理。已故的法国汉学泰斗保罗.戴密微的《王梵志诗集》,1982年在法国巴黎出版。由于它的校点粗疏甚多,设注甚寥,加之并非国色古香,它的影响并不大。1983年,张锡厚先生的《王梵志诗校辑》由中华书局献世。虽然粗疏失误也不算少,但它朴紊大方而实惠。它兼具深入研究和面向普及的特点,很快就吸引了专家学者和广大爱好者的注意和兴趣。可以说由于它而推助成一个群众性的研究王梵志及其作品的**,至今仍在持续。
在戴书和张书的基础上,项楚先生又撰成《王梵志诗校注》一书,1987年由北京大学中国中古史研究中心收入《敦煌吐鲁番文献研究论集》第四辑,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本书的特点,首先是对原卷的俗体字、别体字,校识说明详细确当。其次是对许多词语典故、民俗或志怪小说典故考察和介绍,详瞻而多属新见。对于涉及佛教的许多内容的说解,也与此比美。在这几方面,项书纠正前人之误补苴前说之疏,实为良多。然而对王梵志诗的精细研究毕竟为时尚短,因而项书的失慎成误依然多有;特别是在对诗的思想内容和词语意义的理解阐释这两大主要方面,笔者认为项书的严重误解和曲说,与他纠正前人失误的成绩,两者是同样显著而值得再作商讨的。
项书可以说是一本深入研究的专著,它代表着王梵志及其诗作研究要求精细准确的新的起步。校注工作是这种研究的基础,对今后王梵志诗歌的理论研究将起重要的导向作用。然而在许多处的讨论,仍然是寂冷无争的。但学术必定要经受争鸣磋商的考验从而才可发展。本文即就项书中一些文字校定或内容评议,另议而作补充,文中间或也兼及国内外其他学者的持论。谬误失当之处,恳希项楚先生及其他同志不吝赐教。
项书的校释,原分“校注”、”楚按”三项,为行文方便,本文一般均以“楚按”引其文句或主要内容。本文校议引用《敦煌变文集》文句时,一般括注页数及行数。
明按:辛苦死的应是人。荣华富贵,衣食温饱,妻子儿女,为此奔波辛苦。这乃是王梵志诗人生多苦,不如早死的习见主题和题材。羊非牛马,何得言辛苦?两韵诗合为一意:人同羊都不免一死,所不同者,人生时辛苦羊则无,羊被屠杀食肉,人则全尸。《校辑》及台湾潘重规先生都指明原句作“人即辛苦死”(本文所引潘先生校议均引自《王梵志诗校辑读后记》,载香港出版《敦煌学》第九辑),只是仍认为字为“羊”字之误,项书则未叙明“人”字的存在。原“人”字是,“羊”字误,这一校正对此诗甚为重要。
《可笑世间人》(五)
可笑世间人,痴多黠者少。不愁死路长,贪着苦烦恼。
明按:“贪着”言贪恋活命,换言之则愁死。故“不愁死路长”中应为“只愁”之误。
《他家笑吾贫》(六)
《王梵志诗集序》
知先薄之福缘,悉后微之因果。
楚按:二句言知悉由于宿世所修福源甚薄,故今生所获善报亦甚微也。
明按:将“果”加意而解为善报,似不确。善报微则恶报著,不能双兼在“微”字一意之中’王梵志诗也多有写恶报善报甚大者。“薄”应是“日薄西山”之“薄”,迫近,来临义。“微”应是“徵(征)”之误,戴书即作“征”。句言知悉先来的福缘和以后征验的果报。善恶和大小,统在不言之中。
非但智士回意,实乃愚夫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