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第4 / 5页)
方才我与杨家年兄刚刚想出这个令来,谁知道就已经到了宿头,还来不及说,方才进了客房歇了,年兄临睡下时说了一个。”
因念到:“落红满地,拭翠敛娥眉,只是昨宵今日清减了小腰围。骂玉郎,不醉无归。”
那红药姑娘听了,点点头道:“我家二爷说的这个倒好,只是有些脂粉气,算不得是发兆之作,只怕这一回金殿传胪,三甲之中独得探花郎了。”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的,正说着,忽听得门外有人敲窗的声音。孟玉楼听了,吃了一惊,对红药使个眼色。
那红药原是聪明女子,听见有人放着正门不走,却敲人家妇人窗户,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轻提裙摆款动金莲来在窗根儿底下,没好气道:
“什么人不知礼数,好好的正门不敲,倒敲起妇道人家窗户来了,我们房里都是嫩妇少女的,有什么话往前边爷们儿房里说去。”
但听得那人赔笑道:“是红药大姐姐不是?在下尙生,特来问候大娘子的,只因……”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又支吾着说道:“只因拙荆无才,为人又小性儿悍妒,所以未曾绕到前头正门处拜望,并不是有意唐突了大娘子。”
那红药姑娘听了这话噗嗤一笑,倒不急着回话儿,笑道:“原来是举人老爷,不知找我们大娘子有什么事呢?”
“奴婢与奶奶说笑呢,暂且等我一等。”说着转身出去了。孟玉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有事大娘子身份,轻易出不去屋子,只得在房里枯坐等待。
不一时那红药姑娘仍回来,手上端着四样精致小菜,一碗白粥,食盒之上又放着当日相赠玉楼的那一种西洋葡萄酒,并两个夜光杯。
玉楼见了,唬了一跳道:“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莫非你是耍偶戏人的不成?倒会变戏法儿。”
红药扑哧儿一乐道:“这倒要感谢我们家爷规矩大,他原先来此地赴任时,也不知吃不吃的惯山东地面儿的饭菜,从东京城里带来好些南菜,配粥吃的。如今人虽然关进南牢里了,东西倒还是奴婢收着,可巧今儿奶奶没有胃口,就拿它下饭吧。”
说着将四样精致的南菜摆在玉楼跟前儿,玉楼看时,但见是些胭脂鹅脯、油盐炒枸杞芽儿等金贵东西,不由得轻摇螓首道:“你们府上也算是钟鸣鼎食了,吃一碗白粥,要这样精致菜肴去配它,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
那尚举人唯唯诺诺道:“只因今日与杨家年兄联吟之句,有一处未明,还想请教请教大娘子,给晚生指点一二。”
那红药姑娘听了这话,早前又听见坊间传言,说当日孟玉楼初婚丧偶之时,这尚举人就对她百般恋慕,一日遣三四个媒妁到杨家说亲,若不是那西门庆横刀夺爱,只怕如今这两个倒也是般配的一对儿。
如今这尚举人见三娘抛撇下夫家产业,独自一人回来投奔小叔子家里,只怕心中揣测她有再嫁打算,这念书人初心不改,依旧恋着她,此番趁着投宿在一家客店之中,是个亲近玉体的机会,所以三更半夜的来说什么吟诗作对的劳什子。
红药想到此处,心中冷笑道:“这孟玉楼是老爷志在必得的奇女子,如何给你这穷酸书生诳了去……”想到此处因笑道:“举人老爷有哪一处不明白的,不如说出来,奴婢代为通传一声,若是大娘子有了回话儿时,再请她出来到外间答话不迟。”
那尚举人听这话有门儿,心下暗喜,因笑道:“白日里与杨家年兄联吟的那一个,规矩是第一句用骨牌名,第二句用五言唐诗,第三句用《西厢》曲文,第四句用曲牌名,第五句用《毛诗》,这五句须要押韵,念出来才觉得铿锵入调。
说的红药嘻嘻一笑道:“这不过是爷随身带着,等到有一日病了,胃口不好时候吃的罢了,如今赴任到此,凡事都十分俭省的,奶奶没见当日在东京城里学士府邸时候,我们府上光是后宅小厨房里,厨娘也有一二十个,买办也有三五十人,全是伺候爷一人吃饭的呢。”
玉楼听了扑哧儿一乐道:“你们爷也是乌衣子弟、香粉孩儿,端的娇养,来日脱险出来,不知要寻什么样的闺女,才好厮配这样的世家公子了……”
红药心里明白,嘴上又不说,只是笑道:“我们爷只怕心里早就看准了,不然能一直搪塞着?”孟玉楼听了这话,却不知怎的芳心一阵空落之意,连忙稳了稳心神,装作不在意道:
“不知看准了哪一家儿呢?”那红药见了玉楼神色,嘻嘻一笑道:“前儿不是跟奶奶说了么,那江湖术士说了,我们爷命中注定要娶花仙,所以一直不曾在凡间婚娶。”
说了孟玉楼也忍不住笑道:“原先见大姑娘那样温文秀气的,如今在我家混熟了,也是与小鸾一样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