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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痛的心(第2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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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先生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从周作人身上发现:人生的季节不可以颠倒,它应分成几个段落;大学时期追求的东西有三样,即知识、友谊和爱情。

在书的正文前面,他写过这样的话:谨献给正在致力于中国人及中国社会改造的青年朋友们。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中国的希望不在“今天”而在“未来”了吧,不然他不会偏爱青年。

十年过去了,新的一代出世长大,“未来”怎样呢?

未来的他居然近于绝望,声称自己过去所做的那些学术研究意义不大,“希望还是寄托在年轻一代身上”!

不断这样“寄托”下去,恐怕那也不是个事。一个老把“希望”无期限地向后推进的民族,能有多大“前景”呢?但是,每个民族若想发展,又离不开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想像、呼告与努力——彼岸乌托邦的功用仅在于此,而不在其余。

不久过来几个人,脚步声打破了空中的静谧。我看了看,天色太暗,认不出都有谁,仔细听声音,知道其中有钱理群。

他能来这里,大概也是听说“海子”边的月景难得,一定可以再拍几张“传世之作”。果不然,他一到水边就忙活开了,摆弄起相机。为了取个好景,他不断调试着,不知觉间就往前走了走,仍是不满意,再向前跨出去,谁料一脚踏进河中,陷了进去。身旁的人大叫着拉住他,他的鞋袜、裤管已湿透了!

这算是他想留下几件“传世之作”付出的小小代价——相对于社会所予的来说,这样的付出也许不值一谈。

临走时,钱先生在花草中间一匹马的身后站住,仔细端量着,想为那匹马照一张相。我们站在一边直笑,戏谑地说,钱理群正在那里“采(踩)花、拍马”!

十年前,我还在中学读书,精神上面临总崩溃,那时候唯一的“情人”就是鲁迅先生。在我心目中,他是光,在彼岸照耀,帮助我艰难地维系处于风口中心飘摇不定的光点。我知道它极其脆弱,随时能被恶风扑破,但从不死心,对现实一个劲儿地说“不”。这声“不”早在70年前先生就已讲过了。

那时候先生还发过一通“宣言”:向青年学生讲述我的鲁迅观,这是做了几十年的梦。现在使命已经完成,我应当自动隐去。但仍期待于后来者——鲁迅的真正知音必在中国当代青年中产生。

事实上,钱先生几曾“隐去”?

他就亲口讲过,他无法摆脱鲁迅,只要说话必从鲁迅开始,一辈子仍然活在鲁迅的“影子”里。这既是先生的长处,也是难能弥补的局限。他意识到了,却没有能力改变,那代人的学养“先天”地划定了他们怎样去跑、能跑多远。认清这种不足,他才告诫年轻人要埋头“沉潜十年”,到民间去,到传统里去。

这个心情是好的,可是培养一位真正的“大师”不自“年轻”时始,而开始于年幼。“大师”越到后来越多地依靠“童子功”,“童子功”不足,单靠后天弥补,人力亦难及。陈寅恪就是一例,据说他13岁对《十三经》就能“倒背如流”。

这具有心理学的依据。1973年的诺贝尔奖医学得主劳伦茨发现,人的发展就像一粒种子,种子内蕴藏了将来成长为一棵大树的一切遗传条件,但能否在土壤里发芽生长,那要看这粒种子落地时的季节与生态环境。比如婴儿期间情绪发展不顺利可能会影响以后的人际关系,儿童期语言之类的学习被剥夺,以后认知、语言、动作技能、社会技能的发展就很困难等等。

我很有知音之感,想找寻答案与方向,便搜集了所能见到的先生的一切文字,触类旁通地,连带着又看了许多研究他的专著。其中最让我感动的便是钱先生的那部《心灵的探寻》。

还记得当我翻开扉页,骤然看见他的照片时,一下子就笑了,为他独特的面相而笑。

照片大约拍于30年前,我还没有出生,而他已在贵州“流放”。背景或许就是黄果树大瀑布,瀑布一落千丈,蔚为壮观。

那时,他三十多岁吧,额头铺展,站在潭水前侧身微笑,笑面如弥勒,到今天再看,他俨然就是一尊弥勒了!

正是这样一个人,如他的同辈们那样,前半生饱经沧桑,但别人所见的钱理群却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不读他的著作根本想不到在他内心,还深深地埋伏着那许多与外表完全相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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