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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进攻 (三)(第2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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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下,文天祥详细剖析着历朝结构,指点着其中优点与不足。与圣人所言不同,文天祥并不认为上古的结构是最好的。实际上,除了乱华的五胡和入侵的大元,中原历朝一直在实现着一个自我完善的过程。唐制是隋制的修整与延伸,宋制借鉴了唐末藩镇割据的现实。无论是想赶走北元,还是为了避免悲剧的重演,都需要一种更可行的治政方式。

这种方式到底是什么,文天祥希望陈龙复能和自己一同摸索。内心深处,目睹了谢太后、贾似道时代无能与无行的大宋,圣人之世这个理想在文天祥心中早已破灭。这点他的理念与陈龙复不同,但作为非根本性分歧,文天祥没有说出来。同时,文天祥对文忠所追求的大同世界也不相信,在他那双历尽风波的眼中,大同之梦和圣人之世,本质相差不大。都对个人修为无限的高,这对执政者很有利,一旦无法兑现他们当初的承诺,他们就可以拿百姓素质不够做借口。

而他所期望的制度,执政者却不应该如此轻松地推却责任。他必须以这个国家的现实为依托,寻找一条相对公平和安全的路。一旦失败,那是执政者与他的同伴失职,而与百姓素质无关。

所以,陈龙复并不赞成属下提出的,迁移百姓到流求的做法。在他眼中,那无疑是在浪费机会。即便流求可以大面积垦荒,新粮食入仓,也是秋天才会发生的事情。在稻熟前的几个月,给百姓供粮便成为大麻烦。而把百姓集中在城市里务工,则可“以工代赈”。眼下泉州商路通往海外四十余地,生产出来东西向来供不应求,短时间内不愁没有销路。所以,工厂、作坊可以尽可能地扩大。而百姓手里有了做工赚来的钱,则可以买鲜鱼来代替一部分食物。几个环节结合起来,比长途运输粮食到内陆损耗小,也容易实现得多。至少,不会有太多的人因官府照顾不到而面临饿死。

福州、泉州城外有大面积的平原,依靠新式农具和新的占城稻种,明年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与鲜鱼相搭配,不难对付过一个荒年。城中百姓多了,则诸般作坊可以大兴。诸般作坊大兴了,则城市会越来越繁华。城市越来越繁华,则大都督府的税收会越来越宽余。

有了钱,则可以加快武装破虏军的步伐。随着破虏军的持续壮大,大都督府将不断从北元手中攻城掠地。每攻下一处,都可以把新政以武力为后盾,直接推行下去。而以近两年的实践所得出的经验,推行的新政后的地区,民间会更富庶,获得的民心也越大。总之,陈龙复以为,新政和破虏军相辅相承,新政走多远,破虏军就能走多远。反过来亦是如此。

陈龙复双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经看到了新政铺向全国后的情景。在他心中,所谓新政,其实是对圣人之道的一种全新解释。随着大宋或者大都督府的振兴,圣人之道也可以灌输,并传播下去。这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功业,完成或者参与它的人,都足以凭此名留青史。

“圣人之道?”文天祥目瞪口呆地听着陈龙复的话,心里又多了几分困惑。陈龙复的设想,已经有些类似于文忠记忆中的工业化国家。但自己曾经认为,这与圣人之道格格不入。文天祥为此一直非常苦闷,费了很多时光才想明白到底该何去何从。而陈龙复这个没梦见蝴蝶的人,居然能把工业化国家和圣人之道毫无缝隙地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试着不以抵触,而以接受的心态顺着文天祥的想法去迈进了一小步,结果,居然发现这一步跨得海阔天空,几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自己面前。

“少卿莫非知道我接下来意欲何为?”文天祥故意问道。

“丞相不是一直在做么,从百丈岭开始?莫非丞相忘了,某亦出自福建陈家,那最早的盐场、绸缎作坊,可都是陈家的产业!”

文天祥心中的谜团终于被揭开,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层。陈龙复在儒林中名气甚高,但为人难得的开明。这两年来,自己的一切新政得其支持甚多。文天祥一直以为陈龙复是为了大局着想,才委曲求全,不与自己相争。今天才明白,其实陈龙复对工厂,矿山等新鲜事物以及其作用,了解得比身边大多数人都清楚得多。

他平素不提,只是因为没有人给他提这些的机会。但一旦有人给了他这个机会,陈龙复回报的,将超越所有人的期望。

“圣人提倡兼收并蓄,而不是固守其成。最终所求,乃是秩序。而百姓在作坊做久了,自然知道令行禁止,也自然知道彼此容让合作!”陈龙复笑了笑,把自己平时的一些思索一一道出。如果对方不是文天祥,这些思考结果他绝对不会轻吐。在这个以死守为荣,变通为耻的儒林里,他宁愿把自己真实的想法烂在肚子中。

“如此,大道可行,国运可昌!”文天祥终于明白了陈龙复的意思,笑着总结。虽然陈龙复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但没经历过文忠记忆侵蚀的他,能想到这一层已经非常难得。

接过陈龙复的话头,文天祥继续补充道,“少卿可曾想到,除了少卿所总结了那两句话外,以宋瑞之见,欲行圣人之道,还要加上‘由下而上’四个字。”

“由下而上?”这回,轮到陈龙复发楞了,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文天祥的眼睛。

“少卿请看,自李唐以来,我朝制度,皆为如此结构!”文天祥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大大的佛塔,然后与佛塔上点了几点,说道:“就像这个塔,最上边是皇帝,然后是宰相,各部官员,然后是知府、县令,小吏,最底层承受重压的根基,却是百姓。丞相对皇帝尽忠,百官对丞相尽责,小吏对上司尽职,惟独那些交粮纳税的百姓,他们的事情,没人管。当官的贪婪,不尽心做事,只要不被上司发觉,或者被发觉后也能讨好上司,就不会被撤换。所以,官员们乐得轻松,吟诗作画,清谈傲物,没有人还想着替百姓做实事。时间久了,诸弊淤积,百姓被压得透不过气来,自然要起来造反。百姓一反,国之根基腐朽,大厦将倾。纵使有能臣可强撑一时,亦难敌外族顺势一推。由是看来,以元代宋,不过是将百姓头上这些塔中,换掉或加上一层。实际上对百姓而言,其中差别并不大。所以,国难当头,豪杰不出。却尽出些董大、张弘范这种人物……..”

这才是真正的儒者,有着高洁的品行,同时也具有开阔的心胸。精研儒学本意,亦不介意对新学兼容并蓄。

相对于博学有容的陈龙复,这个时代很多名儒或学派领袖,更像井里的一群青蛙。叫得声音很大,群聚在一起也煞有介事。却从来没勇气从圣人设计好的井里探一下头出来,看一看井口外的天空。

“丞相此刻,是想将邵武之工厂、矿山向各地推广,所以,解决吃饭问题是当务之急。而萧资恰恰想到了如何用大量鱼肉弥补粮食的不足。陈某不才,亦有一些心得献予丞相。有了食物,丞相的新政则有了底气。其他,总结起来应该是两句话,以细密代替粗疏,以协作代替分散!如此数年,若国家有事,则不愁无壮士应募。而百姓亦知秩序,圣人之道于是得以大行天下!”灯下,陈龙复侃侃而谈。已经很久没和文天祥这样毫无隔阂地交流过政见了,他的思路流畅如江水。

张弘范通过烧杀抢掠,把百姓都逼向破虏军所控制的几个大城市。特别是福州和泉州,人口几乎瞬间翻了一倍。这是蒙古人打仗的经验做法,通过这种手段,他们可以非常轻松地消耗净对手最后的力量。

而这个不利条件,陈龙复却认为大都督府可以充分利用起来。人口集中在沿海城市,固然给这些城市的粮食供应增加了难度。无形中,却为将邵武的工厂、作坊推广开来,提供了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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