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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觉得自己聪明,她比较自豪是她不会给家里惹祸。不争强,不多嘴,不招人注目,祸事自然就少了。她表现于外安静守分,看似对神秘慎严庵内部毫不好奇,也并不乱走,让待小房间里抄经书,她就能一整天坐那儿,也不朝窗外张望等等,如此乖巧举止,终于通过尼姑们测试,让她顺利地被娘亲挟带进慎严庵,过起了每日抄佛经、混上一顿饱饱午餐日子。
“我让你读书写字,不是要你考状元。”
“如果我书读得比村长孙子好、比大树村那个秀才好,也不可以考状元吗?”
“不行。小云,你是女孩儿。”白家娘子怜爱地搂着女儿,轻道:“你当不了状元,但你可以日后当一个状元娘亲,让你儿子给你挣个诰封,受朝廷供养,被世人尊敬。你爹啊,心气大,你没出生时,就想着多存一些钱给你日后读书用,说是就算不是儿子,也可以学文识字,日后教弟弟。后来你生下来,你爹就说,这闺女一脸聪明相,一定要给你读书,日后嫁个好人家,教出一个大状元来。现我虽然没钱供你去学堂,但总会力让你学得多知识。”
小云向来就不是个感性人,所以即使此刻她阿娘满脸感性追思,眼角隐隐泛泪,她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自觉,只恍然道:
“所以,阿娘今晚说了这么多,连阿爹都用上了,就是要我好好读书学字就是了,对吧?其实您就算不说那么多,我还能不读书吗?让我读,我就读呗,不必抬出阿爹。”从窗缝看出去,月亮正斜挂西边树梢上,小云回头看着阿娘,道:“瞧,都大半夜了,明儿怎么起得来?”
“嗯,可以这么说。”
“是指考状元吗?”小云突然想到常常听王大成吹牛说他家堂哥县城书院里功课很好,以后包准考个状元回来。
“考状元太困难了,那可比登天还难。大雍三年一大考,全国顶尖学子汇集京城,几百几千人里,就取那么一个状元魁首,你道那是容易?”白家娘子失笑,好一会才对着一脸疑惑女儿道:“就算生长帝京富裕之家,三岁启蒙,六岁就送去知名书院给大才先生教授四书五经,勤学不辍苦读,天分努力都不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考得出一个状元来呢。”
“阿娘意思是,状元这东西,咱小归村是别指望了?”
理所当然地点头,不夹半分轻蔑,纯粹实事求是。白家娘子评道:
白家娘子扯了扯嘴角,终于忍不住,一个爆栗敲上女儿光头,沉声道:
“去,用灶里热水兑一些冷水,洗洗手脚好睡了。”见女儿抱头鼠窜而去,连忙又追一句:“别忘了咬柳枝清牙漱口!”
“知、道、啦——”
小云从来不觉得自己特别聪明,顶多是觉得别人比较笨而已,一些很容易就能想通事,有人偏偏怎么想都想不通,苦恼得抓耳挠腮、求助于人;结果那人若不是出了馊主意,就是跟着一起愁眉苦脸,后习惯性去指望村长家。大人就找村长,小孩儿就找村长孙子。
大人事,她没什么看法。小孩儿之间纠纷争闹,小云看来,处理得都不怎么样,不过也从来没有出口批评就是了。身为穷村里地穷人家,又早早没了可以为她娘儿俩撑一片天爹亲,小云是个很懂得闭嘴人——她家阿娘就是因为这点才说她聪明。
“我瞧着村长家嫡长孙倒是个好,考个秀才不话下。光是能考得秀才,得了功名,就可保他们这一嫡支免纳税呢。再努力些,上层楼,或许能有机会考得举人。想当永定县县令,举人身分应也够了。”毕竟永定县是一般进士避之唯恐不及恶地。
“原来村长真想让他孙子以后当县令啊?”小云恍然大悟。“这就是读书好处了吧?考举人考状元,然后当官。老百姓种粮,即使自己吃不饱,还得上税给官家,他们说收多少就收多少,明明没亲手耕种干活,却可以收走农户手中粮食。”
“不是这样,当官并不是就能为所欲为——哎,这种事与你无关,我们就不多说了。说回读书吧!你有力气,多能多耕几亩田;但你还有知识,可以做就多了。”
“女孩儿可以考状元吗?”
白家娘子一楞,苦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