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 / 5页)
“是你们的太太回来了吗,保姆?”劳埃德先生问道,“在我离开之前,我得跟她谈谈。”
贝茜请他先到早餐室等待,并且为他领路。他们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根据以后发生的事情来推断,药剂师一定是在与里德太太的会见中大胆建议把我送到学校去。很自然,这个建议被欣然采纳了。一天晚上,阿博特和贝茜坐在儿童房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聊天,其中就包括谈论这件事情。那时,我已经躺在床上,她们也觉得我应该睡着了。阿博特说:“我认为太太一定早就想摆脱她这个品性乖张的小孩了。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眼睛?好像总是在注视着每一个人,之后在心里策划着什么阴谋。”我想,阿博特一定认为我就是童年时期的盖伊?福克斯 ①。
也正是通过她们这次谈话,我才第一次得知一些关于我身世的信息。我的父亲生前是一位牧师,而我的母亲不顾世俗的观念和家人朋友的意愿嫁给了他。她的朋友们都认为她选择的婚姻有失她的身份,也因为如此,我的外祖父里德勃然大怒,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也没留给她一分钱。在我父母结婚后的第一年,我的父亲就染上了斑疹伤寒。他在一座大的工业城市做牧师,总是奔走于穷人之间,所以才会染上当时在穷人中间最流行的斑疹伤寒。我的父亲生病后,我的母亲被父亲传染了,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双双去世了。
贝茜听了这番话后,感叹道:“可怜的简小姐,真的很让人同情啊,阿博特。”
“是呀,”阿博特回答,“如果她长得漂亮可爱些,一定会有人心疼她、怜悯她的。可她确实不漂亮,还有些让人讨厌,怎么让人喜欢得起来呢?”
“不,我不愿意和穷人生活在一起。”我坚定地回答。
“如果他们对你很好,你也不愿意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个假设怎么能够成立,穷人怎么会有条件和心境对人好。倘若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就得学着他们的样子,作出一些没有水准的行为,之后变得和他们一样举止粗鲁,没有文化,长大后还得坐在盖茨黑德府的茅屋门口,当富人的奶妈,给她们洗衣服。不,我还没有那么英勇无畏,想要抛开一切换取自由。
“你的亲戚都那么穷吗?都是靠给别人当帮工生活的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里德舅妈说,即便我有亲戚,也一定是一群要饭的,我可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去要饭。”
“这也是实话,”贝茜表示同意,“至少同样的境遇,想必乔治亚娜那样的美人坯子还是会被人疼爱的。”
“就是,我就是喜欢乔治亚娜小姐!”阿博特狂热地叫道,“真是个小甜心——长长的鬈发,蓝色的眼睛,可爱稚嫩的皮肤,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贝茜,晚餐我好想吃威尔士的烤面包啊。”
“我也想——再来点儿烤洋葱。走吧,我们下楼去。”她们离开了。
“你喜欢上学吗?”
我再次陷入了沉思。我几乎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听到贝茜偶尔说起,在那个地方,年轻的女孩们都带着足枷,背上背着矫正脊椎的背板,行为举止必须文雅,守规矩。约翰?里德就一点儿都不喜欢学校,他还总是辱骂学校的老师。不过他对学校的感受不足以判断学校的好坏。即便贝茜的说法是真的(她是在来盖茨黑德府之前,从她前一个主人家年轻的小姐那里听到的),但是她还说过在学校里可以学到一些技能,所以我还是很向往去那里的。她曾经声情并茂地说起那些上过学的小姐做的手工,画的风景和花卉;她们可以唱出多么动听的歌曲,弹出多么美妙的钢琴曲;她们能编织钱包,能翻译法语书。这一切都让我心潮澎湃,我也好想学会这些本领,再和她们比试一下。再则,如果我可以去上学,那就意味着我可以离开盖茨黑德府,我的生活将完全改变,进入一种新的环境就好比一次远行。
“我愿意去上学。”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心声。
“唉,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劳埃德先生站起身,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应当换换空气,换换地方。”又补充道,“神经不是很好啊。”
这时,贝茜回来了,与此同时,外面的石子路上也响起了马车轮滚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