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 / 4页)
庞天德吃惊地问:“你也干过放火团?”赵广仁说:“九一八事变前,我在苏联待过。事变后,苏联红军总参谋部在莫斯科郊外开设了有好几个国家学员参加的军事情报培训班,我参加了,结业以后派回海东搞放火团。1940年,由于叛徒出卖,放火团被日本人破获,我躲藏起来,一直再没有活动。”
庞天德沉思一会儿说:“我看有必要恢复活动了。”赵广仁说:“太好了!我回去和以前的弟兄们联络一下,啥时候动手,你通知我。”
庞善祖坐在厅堂里的太师椅上抓过水烟袋,拿来火柴准备吸烟。娜塔莎献殷勤地说:“爸爸,您要抽烟吗?我来。”说着给老爷子划火点烟。庞善祖吞云吐雾。娜塔莎在一旁看着问:“爸爸,您为什么不吸香烟呢?”“我抽不惯洋烟卷儿,还是这个来劲儿。”
娜塔莎抽着鼻子说:“啊,味道真香。”庞善祖斜了她一眼:“你也来口尝尝?”娜塔莎高兴地伸出手说:“谢谢爸爸。”庞善祖放下脸子:“哼,你还当真了呢!”娜塔莎讪讪地缩回手,尴尬地笑着。
一家人吃早饭。娜塔莎讨好庞善祖,用筷子笨拙地给庞善祖布菜。庞善祖厌烦地说:“娜塔莎,你歇着吧。”娜塔莎傻乎乎地说:“爸爸,我不累。”庞善祖摔下筷子说:“我累!”娜塔莎莫名其妙地看着庞天德。庞天德说:“娜塔莎,吃你自己的,不要管别人!”娜塔莎乖乖吃自己的饭,还不时偷偷看老爷子。
庞善祖说:“天德,我奔六十的人了,你是咱庞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既然回来了,这个家业你得替我顶起来,跟我经商吧,学着做货栈贸易。”庞天德说:“爹,既然让我做,我要说了算。”“慢慢来吧,你也得是那块料才行。”
娜塔莎偷偷问庞天德:“瓦洛佳,我呢?我在家里做点什么?”庞天德说:“你说你能做点啥?对了,你虽然是少奶奶,也不能啥也不做,在家里做饭吧。我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你改造过来,让你知道咋做中国人合格的媳妇。”娜塔莎说得信心十足:“这难不倒我,看我的吧!”
娜塔莎跟着庞天德回到自己屋子里,关上门严肃地说:“瓦洛佳,瓦兹洛夫同志虽然没有向我们布置具体任务,但是,我们不能闲着。我们必须把海东的大概情况摸清楚,比如日本人的驻军数量,武器装备情况,机场位置、设施……这些,都是战争必须要了解的。”庞天德说:“我知道,这些情报我去搞,你的任务是猫在家里,因为你的目标太大。”
庞天德让刘妈的儿子石头带着,到自家的货栈熟悉业务,由伙计们陪着查看店铺、仓库。石头一一介绍情况。忙乎了一阵子,庞天德说:“石头,今天就这样吧,我还要去挚友书店找个人。”石头悄声说:“少东家,别去了。你还不知道吧?书店的老板贾维金被日本人抓去了,听说是共产党!”庞天德大吃一惊,忙问:“啊?啥时候的事?”石头说:“有些日子了。”庞天德说:“哦!那就不去了,到别的地方遛遛吧。”
娜塔莎又掏出一大堆东西:“这是俄罗斯香肠,这是鱼子酱……”庞天德问:“给妈妈的礼物呢?”娜塔莎说:“都在我这儿,不过,我要亲手送给我的婆婆。”用人刘妈笑着说:“闺女,显摆够了吧?跟我走。”娜塔莎应答了一声,跟刘妈走了。
庞善祖问:“天德,这些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咋就娶了个俄罗斯女人呢?”庞天德说:“爹,那几年我年轻,不懂事,一时热血冲动,跑到北边想参加抗联打鬼子,可是没找到抗联。”“那就回来呀!”“不是不想回来,是没脸回来,就在外边混,想混好了再说,谁知道一直不如意。”
庞善祖说:“你以为混世界那么容易啊!”庞天德说:“是不容易。有一回跑到大兴安岭贩皮毛,遇到土匪绑票,差点送了命!”“啊?你还被绑过票?”“幸亏娜塔莎和她爸爸救了我一命。她爸爸是跑边境做生意的,后来我就跟着他干,老头看好我,非要把女儿嫁给我。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看娜塔莎是个不错的姑娘,就答应了。”娜塔莎在门口偷听他们父子的谈话。
庞善祖厉声说:“你也不年轻了,婚姻大事咋就草草作出决定了呢?这门亲事没通过我,我不能承认!”庞天德说:“爹,事情来得突然,也没法和你商量,我就先斩后奏了。现在木已成舟,你不承认也不行了。你说得对,我不年轻了,婚姻的事应该自己做主。”“我的话你听不进去?”“不是听不进去,我要听了你的话,就得和娜塔莎离婚,可离婚我有啥理由?”
庞善祖说:“就因为她是外国人!”庞天德说:“爹,这不是理由。满洲国皇帝的弟弟溥杰不是也娶了日本姑娘吗?”“你咋就和那些鼻涕货比?没出息!”“爹,我承认我没出息。我和娜塔莎已经有感情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个媳妇我不能扔了,咱不能当陈世美!”庞善祖气得张口结舌:“你,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气死我了!”说罢拂袖而去。
庞天德记得赵顺子牺牲前曾经说过,他有个哥哥叫赵广仁,是海东市满铁子工厂的技师,现在线断了,就决定去找赵广仁。
黄昏,正是下班时候。庞天德在门卫的帮助下找到了赵广仁,开口就说他是顺子的朋友。赵广仁紧紧抓住庞天德的胳膊问:“我弟弟呢?你有他的消息吗?”庞天德说:“赵大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吧。”
二人来到小酒馆里喝酒。赵广仁说:“酒馆老板是我的磕头弟兄,这儿很安全,有啥话你就说吧。”庞天德就把该说的全都告诉了赵广仁。赵广仁咬牙切齿地说:“天德,这个仇,要记在日本人的账下,一定要报!我跟你干了!”庞天德小声说:“赵大哥,我这次回来是执行秘密任务的,本来想和地下交通员贾维金联系,没想到他……”
赵广仁说:“海东地下党组织刚恢复,老贾就出事了。他进去不长时间,日本人就全城大搜捕,我们许多同志被捕,估计贾维金叛变了。”庞天德问:“你咋没撤离?”“我和贾维金没有直接联系,和我单线联系的是一个女学生,大搜捕前失踪了,不会暴露。”“你要小心一些。”“没事,老贾不认识我。”
庞天德说:“赵大哥,我初来乍到,不忙开展工作,先把脚跟站稳再说,以后就得仰仗你了。”赵广仁说:“别说这些,你是国际旅的,我以前也跟着放火团干过,也归苏联的情报部门领导。”
娜塔莎展看新铺盖,满脸喜庆,嘴里哼着愉快的俄罗斯歌曲,不时来个华丽俊俏的转身。见庞天德进屋,她高兴地抱住他说:“瓦洛佳,我听到你和爸爸的谈话了。哈哈,你公开了我是你媳妇,我现在名正言顺是你的太太了,太好了!”
庞天德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办法,为了工作我不得不这么说。你也听到了,我爹坚决不承认这门婚事,老爷子很倔,你看咋办?”娜塔莎严肃起来:“看来爸爸要影响我们的工作,我们应该革他的命了。”
刘妈走进房间:“少爷,闺女,天不早了,我给你们铺炕,早点儿休息吧。”庞天德说:“刘妈,你应该叫少奶奶。”“好,叫少奶奶。”刘妈说着把枕头并排起来,“少爷、少奶奶,歇息吧。”娜塔莎喜笑颜开。
刘妈走后,庞天德关上门,回来分开被褥,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娜塔莎撅着嘴不高兴了。庞天德说:“娜塔莎,别撅嘴,我们是假扮的夫妻。”娜塔莎无奈地叹息:“好吧。”二人分开躺下。
庞天德忽然又坐起来说:“娜塔莎,咱们算是立下脚了,可是,咋和总部取得联系呢?”娜塔莎说:“这你就不用管了。”“咋的?你有办法?”娜塔莎严肃地说:“达瓦里什,别忘了,我是组长,你问得太多了,睡觉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