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重聚(第1 / 2页)
似乎以前看书,说是宋末的许多妇人都因假发感染而死,后来才渐渐爆出这个行业的丑闻,只是现在高髻依然风靡无比。
听她一哭,唐母更是伤心得慌了。吴氏跟张氏在一旁苦劝半天,众人又劝了半晌,唐母才收了神色,拿着苏沉的手细细打量她脸色。
“瓜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肩膀上的伤好了多少,还痛不痛?”
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苏沉便窝进了唐母怀里头撒着娇道:“奶奶怎么老是问这些,好容易回来了,干嘛提那些不好的,我伤早好了,别管那些。”因唐母说的是肩膀上的伤,她便回味过来,虽然吴氏等人瞒不住她,但也好歹不敢让知道伤了心脏,须知心脉既伤十有九死。
她说着又道:“不知道方才这位唱歌的……”
张氏立刻接过话来,“这是京都的小调白三娘,最是有名。你奶奶念着三娘好些日子了,在苏州的时候就说可惜了,听不到她的小调。这回可是遂了她的愿了。”说着又道,“瓜子转过来我瞧瞧,半年都未曾见得了,倒让我想得紧。”
天色依旧未明,苏沉两兄妹所乘的马车从何府后门一路直驶入门。既下了马车便一同往后厢房而去。路上也不过是随意的说得几句闲话,然而大抵是因为见到何苏释心情放开的缘故,两人都觉得很是愉悦。
揭帘子进厅堂的时候,却听里头叮叮当当的乐器敲击声,又有小鼓咚咚的响起,忽听得低低冲出一条极细的轻啸,女子歌喉遽发,宛转又清脆,似乎在厅堂里头环绕,琵琶弹奏声夹杂着女子柔软娇俏的调子,一声高过一声,百变不穷,只听那歌词或五字一句,或七字一句,每几句一段落,再有萧音相配,极是引人。
既是有人在表演,苏沉便和何苏释在外间站定,预备要等她唱完这一支曲调再进去。果然过得片刻,萧音渐歇,女声转低。苏沉估摸着差不多了,准备要跨脚进去,忽的那女声冲天一拔,倒是唬了她一跳。
只听女音忽的似乎在九天云霄间飞驰,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飞舞一阵,终是偃息了。厢房之内又有女声道,“果然是白家三娘子,这曲子端的极妙,我也有好些年岁没得听到了。”
又听那唱歌的女声道:“老太太如何说得这话,上一年来京给太后娘娘祝寿之时奴家还见过老太太来着,能得老太太一赞,也是为奴的福分。”
苏沉笑着要过去,唐母拢了拢她的领子,又嘱咐一会就过来一处坐着。苏沉笑应了,过去给张氏和吴氏刘氏等人请安。
张氏问了她许多伤势的问题,苏沉一一答了。但因她问得恳切在心,也知道这个婶婶惯来都挺关心自己,也很是感动。等到被叮嘱了早点回去休息,她便去了吴氏那里。吴氏却只是拉了她的手不肯放,如果不是要顾及仪态,想必早已抱着细细看伤势了。苏沉见她眼睛通红,又比前几月憔悴五六分,心下一痛,也知道自己让她操心了。
好容易去刘氏那位子处要请安,却见她仍是那副华丽异常的打扮。她本来就长相美丽,时下女子崇尚高髻,但毕竟是出门参加宴会之时才会精心打扮,但刘氏在家却依然耸着大约一尺来高的假发髻,上插凤钗白玉等饰品,耳垂上吊着打造繁复的牡丹状耳环,闪烁耀眼,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更引人注意的是她额头处伏贴的悬挂了一只火红火红的泪滴样貌饰物,苏沉初初看时不知道是什么,后来仔细一打量,发现居然是火珊瑚做造,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打磨得光亮圆润,漂亮至极。
记得以前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说现在的高髻假发制造很是无序,因为古人崇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之。毁之则是不孝,所以假发很是难收。但是高髻又深受贵妇欢迎,这个行业暴利无比,所以形形色色的人都涌了进来。假发来源很多,有些是从尼姑庵里头收的,有些是去寺庙里头托相熟的寺僧想办法弄出来的,还有的干脆去挖人祖坟,弄死人头发。
既是死人,则死因百种,有些死于恶疾的,头发处受了人死散出的病菌所浸,往往带毒,水煮也是杀不死,不过就算能杀死病菌,如果让人知道了头上的假发是死人的,又有谁还敢带……
于是厅里头嘈嘈杂杂的响起了七婶八娘的声音,混混杂杂。
辨出是唐母的腔,苏沉被何苏释拉着进了内房。虽是白日,但由于天气阴暗里间燃着几根碗粗的蜡烛,横梁上又吊着十几颗婴儿拳头般大的夜明珠,照得如同在强光下一般,却又不刺眼。
何苏释三两步进去笑着道:“奶奶,你看我给你带着谁来了?”
苏沉便含笑上去福了一福,叫一句奶奶,正要给其他几个婶婶行礼,却被何苏释一把推了去榻边,又被唐母双手搂住,不住的心肝宝贝乱叫。
苏沉头上直冒黑线,无奈到极致,却见唐母脸上两行清泪顺着皱纹横流竖淌下来,口中嚷道“你却要想死我才罢休……”“便不要理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不死才好……”“偏偏走得不知去哪里……”“次次都要七灾八难,可怜见的……”云云。一时想起在苏州时唐母对自己的好,鼻子一酸,跟着掉起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