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人言可畏(第2 / 3页)
张任想象自己的秘书披麻戴孝、挺直脊梁,送老师走好最后一程——那份孤独与自信,仿佛佐证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小飞没有回国奔丧,而是拼命拿下学位和纽约州的律师执照,好歹算是功成名就吧。”大牛苦笑,“事实上,田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雇了专人看护,却也得靠唯怡悉心照顾。”
瑞信集团历来轻资本重资产,07年刚通过董事会决议,集中建设了多条先进生产线;后来,他们因为现金流紧张,没有把钱投入股市,却因祸得福地躲过一劫。
然而,并非人人都有此幸运。
只听见大牛说:“股市崩盘后,田教授的这些文章被翻出来,作为唱空市场的直接证据。证监会聆训、学术操守调查、网民口诛笔伐……雷曼兄弟银行宣布破产的那一天,田教授也从办公楼上跳下来,当场身亡。”
每次股灾,都要有人成为替罪羊——或许涉嫌操纵市场、内&幕交易,或许只是传播了虚假信息——终归还是因为时运不济。
张任靠坐椅背,小心翼翼地呼吸,没有再说话。
“去看小飞的奶奶——田教授去世后,她一个人和保姆住在这里。”
大牛的声音依旧低沉,只做简单陈述,不带任何情感。
张任将双肘搁在方向盘上,偏过头向车窗外打探,仔细观察这座专供资深教授居住的低层楼房:坐南朝北的地理位置、方方正正的横梁架构,包括规整宽敞的房屋布局,无不证明着居住者在大学里的学术地位。
看着看着,他心中疑惑更甚:“周唯怡和那姓田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牛似乎叹了口气,言语间有丝淡淡的哀怨:“小飞的爸爸名叫田齐奥,是NJ大学金融系的学术带头人,在讲台上执教三十年,培育桃李无数。”
大牛也将视线调转窗外,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小飞母亲早年去世,他自己当时在美国留学,田奶奶年事已高,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全靠唯怡,作为田教授的关门弟子,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地为恩师送了终。”
“你相信吗?”大牛语带嘲讽,“那么多学生,最后站在灵堂里的,只有周唯怡一个人。”
自杀原本就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特别是遇到股市剧烈动荡、舆论转嫁矛盾的时候——自杀相当于坐实嫌疑,身败名裂地被钉上了学界的耻辱柱。
众人对田齐奥避之不及,纯粹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没什么好指责的。
研究生学制短,按照年龄算,那时候周唯怡应该才刚进入NJ大学,在田齐奥门下学习的时间应该不长。
张任怔住了:“这个名字我听过,08年……”
“08年金融危机,沪指下跌73%,中国股民人均亏损13万。”那些数字如同烙印,早已深刻在脑海里。
新世纪的第一场股灾,向来是投资者的最好教材,张任也感慨:“政府连发利好,差点带自有资金直接入市,最终还是没能力挽狂澜。”
大牛点点头,继续道:“田教授提前半年发表数十篇文章,提醒投资者防范风险,结果未能引起任何注意。”
张任当时只是一名高中生,对股市缺乏概念,却清楚记得父亲时隔多年,依然会从梦中惊醒,拍着胸脯自我安慰“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