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4 谁敢惹咱们俩(第1 / 1页)
宽厅县独一无二的“五教合一”文庙,也是这样,并非从一开始时就“五圣并尊”,逐步发展演进成今天的状态。
文庙本身,明代中期就有,那时候还是孔老夫子躲进小楼成一统。至清军南下,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起初并不尿孔孟之道这一套,山长担心文庙受到波及,听说满人信奉佛教,虽然是藏传的,毕竟一家。加急塑了座释迦像,立在孔圣身边,事实证明多此一举,兼奉佛祖后人气更旺,索性保留了下来,不想一发不可收拾。
第三个加入的是老君,时至清中后期,社会动荡,各式起义baodong风起云涌,其中不少都打着宗教旗号,名目繁多,弄不清楚。简单了解后,发现其中相当部分,都与道教沾点儿亲戚,也难怪,本身就是受佛教东传影响,本土自然信仰整合宗教化的产物。于是乎,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或者说太上老君,成了新的护身符。
耶稣基督,宽厅人叫它耶和华,当然外行得很,上帝本身无形,不可能偶像崇拜,进入文庙,是上世纪30年代的事。民国政府推行新文化运动,道西这边折腾得挺厉害,行署专员是个激进派,拆除文庙很快提上议事日程。那时候的儒学,虽然早已不复当日辉煌,在宽厅人心中的地位还是满高的,照方抓药呗,专员本人无神论,什么都不信,但蒋介石却是基督徒。
入教原因,历来众说纷纭,一般认为,与具有浓厚宗教情怀的宋家联姻,是启蒙和契机。1929年石友三叛变,蒋命悬一线,宋美龄做个了血流成河的噩梦,翻开《圣经》,刚好是“仇敌起来攻击你,耶和华必使他们在你面前被杀败”一段,后石友三果不战自退。1930年中原大战,冯玉祥部郑大章(汪伪军事参议院院长)奇袭商丘机场,当时蒋介石就在不远处一列火车上,身边只一个连卫队。情急之下,想起了天父,祷告称如果这次保佑自己脱险,必定终生皈依,说来也怪,郑大章部居然对专列视而不见,很快撤离。
府学路一号
另外一座,上林现存,两座文庙,除中都之外,另外一座,就是宽厅文庙……
担任工作组组长,是尤烈自己申请,或者说,一定程度上,是尤烈自己申请的。工作组每个季度都有,组长,如果院领导不去的话,五大学部,轮着来。原则上,所长或者书记出任,“援道”是省里的大战略,显得重视,人家那边也好对等接待。
这一期,轮到哲(法)学学部,党组讨论,学部,以及各所主要负责人,即使不是组长,作为工作组成员,早都已经去过。升任所长时间不长,学部开会,尤烈一般不多说话,想了想,要不然,我来吧。私心,研究科举文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实地看看这座,著名的宽厅文庙。
说它著名,因为特别,太特别了,宽厅文庙是全国,乃至于全世界,不仅文庙,哪一门哪一派都算上,唯一一座“五圣并尊”神殿。三教合一都不过瘾,儒家、佛教、道教、基督教、马列主义,“五圣并尊”,同时供奉至圣先师孔夫子、释迦牟尼佛祖、太上老君李耳、耶稣基督、伟大领袖毛主席,文庙比宽厅县本身,至少在文化界,更有名,有名得多……
立在最中间,如今立在最中间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加盟最晚,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实话实说,这一次,是主动的。解放初期土地改革,耕者有其田,宽厅人,宽厅老百姓,虽然没文化,却有良心,用分得土地后的第一年收成,塑了主席像。
最初在老君右边,七届二中全会,毛不是亲自说,“不要把中国同志同马恩列斯平列”么?50年代末换成铁制,那时候贵重金属管制很厉害,无法镀金,宽厅又不是少数民族地区,上面没批。只得用铜代替,铜包铁,挪到中间,躲过,整个文庙,毛主席的庇佑下,和中都那座一道,躲过了后来的历次政治运动……
西方人,对待神明的态度,一直比较开放。以罗马帝国为例,除拉丁人自己,以及从希腊那里继承的神祇外,类似于先秦时代的灭国不绝祀,随着其扩张脚步,被征服地区或民族的神祇,非但不会消灭,还会被罗马人吸收进自己的信仰体系。
比如小亚细亚地区的西布莉,山脉与荒野之神,宫殿山那座著名的神庙,就是祭祀它的。又如埃及的伊希斯,自然与魔法之神,不少遗迹,由于庞贝城那场灾难被保留至今。密多罗也是一样,来自伊朗、印度地区,与后来鼎鼎大名的弥勒佛具有一定传承关系,早期为雅利安人的白昼与契约之神,传入罗马,在军人和商贾中威望很高。
中国人,秦汉以后的中国人,却正好相反,不是征服谁,就同化谁的神祇,而是像宽厅文庙一样,被谁征服,就同化谁的神祇。恰如那个笑话,某无赖站在街边耍横:“谁敢惹我?谁敢惹我?”众人都绕着走,无赖很得意,这时,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敢惹你”无赖转过头,是位壮汉,一个够打他八个不还价那种。无赖愣了一下,随即站到壮汉身边:“谁敢惹咱们俩?谁敢惹咱们俩?”
前两年,二十四节气,经反复争取,终于正式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上林跟这种事,一直跟得很紧,和戴元勋闹学堂、砸圣像一样,随即修改中小学教科书,将其称作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说什么节气划分始于商代,比西方,再一次比西方早多少多少年,多少多少世纪。造成一种印象,商代的某一天,中国先民,所谓的中国先民,突然灵感迸发,咱们弄个二十四节气吧于是乎,大家坐在一起,拍脑袋想名字,一、二、三、四…… 事实上,这既不客观,也完全不合逻辑,以及事物发展规律。
二十四节气,有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
东周,甚至西周、殷商,初步出现“至日”,冬至夏至,或者南至北至的概念,这不难,通过观察太阳运行轨迹,或者日影可得。到了春秋时期,东夏至基础上,有了春分秋分的说法,白昼黑夜一样长,需要借助计时设备,相对准确的计时设备。
战国末年,《吕氏春秋》中,节气发展到了八个,将原有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两两等分,便成了“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至西汉中期,《淮南子》,再次将先前的八个节气,各自三等分,形成最终的“打春雨惊田,春分清谷连,立夏满芒种,夏至二暑还,立秋暑白露,秋分寒露降,立冬两场雪,冬至寒又寒”。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拆分,比如七十二候,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