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8.6 舀一碗看着哭去（第1 / 1页）
没料，护军统领家人，一点儿异常反应也没有，和原先一样，看样子，并未喝出有什么不同。老板子大喜，庆幸躲过一劫，照理，以后老老实实，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难得的差事，别弄砸了，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可人家偏不，性素油滑，又是水局的老人，皮了，自作聪明，有时为省事，到双清山故意不把水装满，半瓶子晃荡，自己和骡子都轻松，进了城，再到那口井上补齐。
常在河边走，一来二去，被人察觉，不是喝出什么，喝是肯定喝不出来的，井边打水时，被人察觉，进而告发。这下可热闹了，知府很生气，京官难当，街上随便逮一个，七拐八拐都比自己官大，敢管谁，不止京城，中都这种大城市，地方官一样如坐针毡。护军统领，武将，又是旗人，如何惹得起，只能将肇事的老板子严惩，关进死牢，大刑伺候……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很奇特，历来很奇特，按理说，双清山凤凰泉，什么御泉，什么天下最轻，甭管真的假的，至少口感，包括实际效果，没什么两样，闹剧该到此为止了。“这王十朋也不通得很，不管在哪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做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可事实上，人们非但没有怀疑，凤凰泉与别处有何不同，魏忠贤看好的，一定没错，反而认为，城根那处，原本连名字都没有，左近百姓，甚至大小牲口，天天饮用做饭洗头洗脚洗屁股的井水，不同凡响。
传言紧跟着就来了，经考证，早想什么来着，喝过，最起码，常年喝这口井井水的人，神清气爽，延年益寿，百毒不侵。进而鸿运当头，读书的，文曲下凡，当官的，步步高升，做买卖的，日进斗金，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生儿子的，“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生女儿的，“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请风水先生来看，没错，这口水井，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跟几十里外，双清山凤凰泉泉眼，下面是通着的。
很快，继凤凰泉封为御泉后，城根这口井，成为御井，虽然没有皇家确认，领会上级精神，至少推恩吧，御泉井，如法炮制，也不许老百姓喝了，府衙派兵把守。因其下通双清山，据说下通双清山，民间将它称作“通清井”，附近地名，也由此引申，尤烈家住的那个院，上林大学北门，位于通清东街，也是从这儿来的……
府学路一号
平心而论，“泉饮”系列饮料，口感还是相当不错的，味道醇厚，同时又很清爽。这其中，水，也就是凤凰御泉，起了很大的作用，你别说，“文德集团”还真挺有眼光……
有清三百年，双清山一带，和今天一样，禁地，老百姓不许进，为的，就是这眼水，这眼干净水。当然，不至于劳什子往北京运，皇家也不稀罕，特供中都的达官显贵们。府衙下面有个水局，几十支骡队，每队二十头黑骡子，每头骡子左右挎两只大桶，络绎不绝向城里送水，双清山凤凰泉的水。
这里面，还有个故事：
据说，哪一年哪一月不记得了，也不重要，有那么一个老板子，不是老板，老板子，赶大车的老板子，隶属府衙水局，管理一支骡队，负责送水。某一天，和以往一样，清晨出门，率领骡队启程，中午前，可以抵达双清山脚下，这里，有水局的一个水站。二十头骡子，四十只大桶，盛满凤凰泉水，在水站吃饭，休息一会儿，午后，按今天的标准，一点半两点的样子，踏上归途。
那一天，水站负责的衙役，是老板子一个老乡，见面挺高兴，衙役拿出自己藏的好酒，两人喝了一起儿。返程路上，老板子酒劲慢慢涌上来，脚下发软，懒得自己走，找了一头最壮的黑骡子，骑上去，俯在骡背，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反正就这一条路，骡子也都走熟了的。
再睁眼，太阳已经西沉，揉揉眼，城门在望，翻身从骡背上下来。习惯性地看了看骡子们驮的水桶，原本还昏沉沉的那半瓮酒，立马全醒了，全吓醒了。当年的水桶，并不完全密封，平日里有人吆喝着还好，今天老板子醉卧，骡子们也放了羊，撒着欢，尥着蹶，不时还彼此追逐撕咬一番，东洒一点西洒一点，到现在，只剩下一小半……
怎么办，老板子慌了，他负责的这支骡队，是专管往当时驻防上林，某旗护军统领家送水的，当天傍晚送，第二天用，傍晚再送，正二品，比巡抚还高半级。这点儿水肯定不够，夕阳西下，再返回双清山，别说骡子受不受得了，时间也来不及，用水这种事，说大大说小小，平日里不显，一旦没得用，惊动了统领，自己一个赶大车的，小命还不说没就没。
眼瞧进了城，如何交差？跺着脚，又不敢显出过于焦急，惊动了城门兵丁，四下张望，不经意间瞥见城根处一口水井，哎，计上心来。也是实在没别的招儿了，天色渐黑，街上行人稀少，老板子装作打水洗脸洗手，悄悄用井水，将骡子背上的水桶重新装满。
到护军统领家交了差，除了埋怨几句，怎么比平时晚，倒没说别的。接下来的一天，老板子度日如年，不是说凤凰泉的水和别处不一样么，九十九处水源中最轻的，自己偷偷喝过，好像没什么区别。若无其事，照样去双清山取水，返城，傍晚回到统领家，战战兢兢，生怕把戏被拆穿，误事是大罪，误事后还欺上，用今天的话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罪上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