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太子师(第1 / 2页)
“你,你……”张玄素又气又怒,说不出话来。
崔瑾狠狠地将他的手一甩,唇边露出一抹讥讽,仍是淡然:“不知张大夫自问德行可比圣人?家人德行可比圣人?”
张玄素深吸一口气,昂着头道:“某岂敢与圣人比?”
“哦?某以为张大夫之品行高洁,堪比圣人呢!”崔瑾扬扬眉,淡淡地道,用眼神不断地安抚着李承乾,“既然自己德行有亏,张大夫又有何颜面要求太子殿下事事依照你的规定行事?岂不是将太子引入歧途?呵呵,让某仔细想想,听闻张大夫有一庶子,不喜读书,偏好蹴鞠玩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教导好,张大夫又有何信心教导太子殿下?听闻张大夫有一美妾,甚得张大夫宠爱,一月便有过半留宿她院中,其衣食用度甚至比肩正室,家宅尚且不安,张大夫又有何面目居于庙堂?又问张大夫有一外侄……”一桩桩,一件件,让李承乾听得目瞪口呆,让张玄素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掩面而去。
徐孝德未料到崔瑾会专程上门拜访。因为李承乾的关系,每逢年节,崔府与徐府也有了人情往来,而无论是卢家小娘子还是武娘子,也经常下帖子给徐惠,所以几位小娘子之间颇为亲近。
若说几年前的崔瑾常让人惊叹他的俊美,如今单单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就足以吸引全部的目光。那深褐色的眸子初看清澈如水,再看,却蕴藏了无穷的智慧,似乎看淡风云,历尽桑田,所有的心思都在目光中无从遁形。徐孝德连忙移开视线,唤人上好茶。
崔瑾淡淡笑着,古井无波的眸底似乎荡起丝丝波纹,随即又恢复平静。“徐侍郎不必客气,今日上门打搅,一是预祝徐侍郎再添麒麟儿,二是有些话想请您转告徐小娘子。”崔瑾送来上好药材,并一套文房四宝,药材是送给徐夫人的,文具是赠与徐孝德长子徐齐聃。徐齐聃如今八岁,聪慧过人,与崔玦书信甚密,若非是他年纪尚小,徐孝德都有心送他去苏州与崔玦为伴。
徐夫人老蚌怀珠,已怀孕五月,据说是个儿子,这让一直为只有一双儿女的徐孝德高兴得不得了,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儿子寄以莫大期望,恨不得整日黏在夫人身边。听到崔瑾如此一说,徐孝德既是高兴又是羞惭,毕竟眼前之人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不解地问:“不知武阳郡公有何言交代小女?”如此慎重,怕是极为重要,否则,怎不让武娘子转告?
崔瑾其实也不想多言,只是见李承乾好似对他那几个小媳妇儿颇为冷淡,对于二十余岁的他来说,不算正常。想到历史上的李承乾便有不良前科,心中不由暗自担心,若如今仍是朝那方向发展,这些年自己的心血岂不是白费?再不掰正过来,不得不考虑要重新选择了。那时,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是自己不想看到的。而李承乾对徐惠相对重视些,两人不仅经常有书信来往,更是通过各种聚会见面增进感情。毕竟是别人的私情,崔瑾再三斟酌着,言语极为委婉地道:“徐小娘子比某小几个月吧?明年该大婚了,到时候某尽量赶回来。”给汉王李元昌当了傧相,若李承乾大婚自己不再,怎么也说不过去,毕竟两人的情分更要胜几分。
徐孝德点头致谢。早就知道太子与崔小十三郎关系极为密切,连自家女儿能成为太子妃,也是他一力推荐。而到了京城后,女儿更是得了不少照顾,迅速地被五姓七宗和勋贵之家的小娘子们所吸纳,那些小娘子明的暗的,都说是受人之托。他们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对崔瑾很是感激。
抚摸着茶盅,崔瑾轻轻蹙了蹙眉,颇为艰难地道:“太子贤德,政务繁忙,仗着年轻,便忽视了自个儿的身子。以前在京时,某倒是让他身旁的内侍时时提醒着,但此次回来,却听闻他经常是三更睡五更起,人清减许多。如今他还年轻,若长期以往,这身子哪里受得住?此事某也多次提醒,奈何鞭长莫及,而东宫那几位又惧太子之威,不敢多言。”
徐孝德一听,皱紧了眉。虽是太子的岳父,但因自己地位不显,所以与太子见面的机会倒也不多,更是不清楚他的实际情况。“可是,明年大婚,若惠娘她……怕是有些不妥。”原本定亲后便不能往来的,但鉴于帝后默许,所以徐惠与李承乾之间不仅书信频繁,还经常借着各种机会见面,这已经让人很说了些闲话。再过七八个月便大婚,怎么着也得避避嫌,少一些往来的好,不然会让人诟病徐惠之妇德。
崔瑾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所以只是淡淡笑道:“某会让晋阳公主经常请徐小娘子进宫,晋阳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密切,又与皇长孙感情极好,三日倒有两日在东宫进出。太子性情温和,待人敦厚,严以恪己,但毕竟是青春年少,思想活跃,所以更是需要有人体贴关心。徐侍郎不妨多与徐小娘子分说朝堂上的事情,让她心里有数。”话说得含糊,但徐孝德认为自己听得明白,心中疑惑,却也知道崔瑾是为了徐惠好。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儿,贤良淑德虽好,但若能得到太子爱重,与他夫唱妇随岂不更好?如果自家女儿有这么多助力,还不能笼络太子之心,那着实说不过去了。
这次崔瑾回京也看出一些问题,除了李承乾的私事外,最让人头疼的便是那些东宫辅臣。与历史上一样,李世民为了让长子成才,搜访贤德,以辅储宫,先后挑选了十余位老臣、名臣出任东宫辅臣,如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房玄龄、魏征等,又令刘洎、岑文本与马周递日往东宫,与太子承乾谈今论古。原本是好事,可是他在旁细观,除房玄龄外,于志宁、李百药等人太过严苛,即便是自己某偶尔听了那些话,心中也不喜,何况李承乾还得日日忍耐?在学问上严苛也就罢了,就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将李承乾看作手中的牵线木偶,一言一行都要求按照自己的规定去做,哪怕是累极趴在桌上,都会让他们喋喋不休地念叨。说一句玩笑话要被批评,说不够庄重;想吃一个菜式会被直谏,说贪图享乐。不仅如此,因为崔瑾好不易回京一次,抽出时间多说了几句话,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左庶手张玄素便板着脸训斥崔瑾耽搁了太子殿下处理政务,让性子温吞的崔瑾都差点下不了台抹不下脸。而李承乾气得涨红了脸,全身颤抖。单单说自己也便罢了,他如何能让旁人指责崔瑾的不是。崔瑾赶紧将他拦住,又义正言辞地告知张玄素,自己是遵照谕旨前来拜见太子殿下商讨政务。张玄素冷笑着追问是何要事?崔瑾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圣上有令,事关机密,不可泄露,若是不信,自可问圣上。气得张玄素指着崔瑾咬牙切齿。崔瑾轻轻地将他的手按住,冷冷一笑,质问道:“不知张大夫可曾通读过《礼记》?不知可知如何与人说话?不知无故对人指指点点怒目咆哮是何‘礼’?某尊你为长,但为长者却不爱护幼小,这又是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