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章 阴霾(第1 / 2页)
卿妆将卫应放躺下,听了声不由得发笑,行事如此张扬合该这样的热闹,邺京城里若能怕这些,卫应素日的威名没得叫人小瞧了;再者也给人看看,纵有泼天的骂名卫氏也是不畏缩的,脏的斜的歪派卫应,是那起子宵小错打了算盘,叫人耻笑。
目中无人的姿态在邺京城中横行也没谁敢阻拦,沿途顺畅直至府邸,府门外仍有东厂的番子守卫。崔宪臣大约上城外接冯勋去了,没交代有人进府当不当阻拦,番子们只是查问片刻,虽然惊诧但也放马车进府里去了。
老太太在二门上等了多时,如今看前呼后拥一大拨进来,颤巍巍地拄着沉香拐匆匆忙忙地迎到跟前,等看着了卫应的脸色伤势,再也没绷住眼泪汹涌而下。
棠姑和几个小丫头连拉带劝也不顶用,进了内院安置到榻上,老太太仍旧泣不成声,握着卫应的手掩着心口,喃喃道我的应儿;三太太和四太太进了门见了这样的光景,拿帕子掖住了鼻子也跟在后头抹眼泪。
老的小的哭成一团,丫头婆子们霎时乱了套,三五成一伙聚着议论纷纷,心里唯恐应大爷不好了。这么着,王老郎中进门的时候被唬了一跳,悌悌然望着卿妆,这病瞧是不瞧?
卫大人向来不好说话,胎釉似的细润下巴骄矜地挑着,车帘子也不放下就慢条斯理地瞧着他磕头,对峙一样,晓事的都知道这是挑上理了。
无论今日情势如何卫应素日的威严尚在,守城的把总千户面面相觑,借个胆也不敢上前生怕冒犯了天威,多事的守卫成了背着婆娘看戏的,丢人又受累。
总这样相持着不肯退让也不成事,有个年长圆滑的千户叫众人拱了出来,掖着手上前左右赔笑满面惧意,素日神枢营的骄横跋扈之态荡然无存。
他小心翼翼地行了礼这才道:“因近日战事吃紧,邺京城中人心惶惶,殿下唯恐乱党横行,这才传下令来叫小人们严防死守,小人们职责所在还望大人海涵。大人远途跋涉功高日月岂是我等小辈蓼虫所知愁苦,这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跟前冒犯了大人,大人惩治也属他之幸事,可您为他大动肝火着实抬举他,小人斗胆一路伺候随扈大人返家。”
礼数周全之下卫大人素来温和,也不再为难谁,撂了帘子车轮又轱辘转动起来,董仪渊提缰绳也不兜搭他们纵马而过,着实骄横的很;文先生历来和颜悦色,擦肩时同那千户道:“军门鞠躬尽瘁,倘或殿下晓得了必要连升三级以示天威浩荡赏赉分明,我在此先恭喜军门。”
卿妆赶散了众人引着郎中往屋里进,老太太和太太们这才止住了悲声,出了落地罩候着等听卫应的病症,卿妆跟前伺候着饮茶,老太太见了忙止住问道:“你打哪接了应儿家来,路上可曾碰到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也好叫我放心。”
她只捡了些要紧的同老太太说了,仍就免不得引来场伤嗟,四太太连连叹气,“应哥儿这场祸事来的冤枉,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如今旧主下落不明,新帝尚未登基诸事不妥,哪个衙门有功夫来过问卫家的事?旧帝旧臣地的,再不景气了。”
经历了丧子丧妇的事,四太太再不似乎从前耿直,说话总会留半拉惹人无尽的怨气;老太太听了心里不爽利张口斥了她几句,她被责怪了也不气不怕,只幽幽地提了帕子拭眼泪,大有放任自流的意味,老太太见了越发不得劲儿。
外头一时间没人敢吭声,越发萧索,还是王老郎中出来这才见了点活气儿,如今老太太头一个关心的就是卫应的伤势,“应哥儿可怎么样了,据说都个把月了,这样时睡时醒的怎么是个好?”
老先生叹了口气道那些皮外伤好了个差不离,但只是内腑的伤需要功夫将养,不宜挪动不宜过怒过恼,依着方子养上三五个月的,到时候好号过脉再行后续的办法。
他慢慢悠悠走了,留下一众城门守卫唬得惶惶不可终日,几个大胆的倒是围拢过来,抻长了脖子举目四眺,“不是说大殷叛逆,以致皇帝身陷敌手,还敢这样招摇过市,回头不怕四殿下一怒之下将他卫氏满门抄斩?”
那军门啐了一口,斥责道:“你懂个屁,越是张扬越表示他心怀坦荡,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岂是你个小子该过问的,守好了城门保住你项上人头才是要紧的,还不快滚!”
有年轻守卫的气盛,背了人自顾自地嘟囔,“倒也是,听说这位跟阎王爷是把兄弟来的,只有他宰人的份谁敢把刀挥到他头上,怕只怕四殿下也难以查办。恶名昭著的人活得这样嚣张,天道何其不公!”
年长的军门霎时恼了,一脚给他踹个趔趄,脑门上好鼓出一溜包来让他长见识,“娘老子的,还不勒紧你的嘴,身上几斤骨头几斤肉,回头阎王爷踅摸到你这儿全给当下酒菜。人家该还不怎么样,你家坟头上的草窝子明年就能给野鸡抱蛋!”
众军门闻言悸栗,素日卫大人的名头不是说说好瞧的,如今青天白日头底下细细想来,竟有些后怕,不由得脊梁骨打战生出身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