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第三十七回 天下英雄莫能当(第3 / 9页)
韦一笑和说不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奔到夏胄的尸身之前,跪地拜倒。说不得朗声道:“夏老英雄,我二人不知你英雄仁义,适才多有得罪。好教我兄弟羞愧无地。”二人提起手掌,啪啪啪啪几响,各自打了自己几下耳光,四边脸颊登时红肿。二人扑熄了两具尸身上的火焰,抱入明教木棚。
夏胄道:“哼,人都给他杀了,凭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能让死人复生么?”
张无忌见周芷若突然变得如此狠心,好生难过。
杨逍走到广场正中,抱拳团团一礼,说道:“在下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有一言要向天下英雄分说。敝教谢狮王昔年杀伤无辜,确有不是之处⋯⋯ ”
夏胄惨然道:“姓夏的学艺不精,惨受明教诸魔头的凌辱,那是姓夏的本领不济,却不损在下一生侠义之名。静迦师太,你如此狠毒,对得起贵派祖师郭襄郭女侠么?”
突然之间,群雄眼前一花,只见韦一笑已欺到夏胄身前。他二人相隔十余丈,不知韦一笑如何在顷刻间竟一闪即至。韦一笑提起手来,噼噼啪啪四响,打了他四个耳光,手肘挺出,已撞中他小腹上穴道。夏胄武功本来也非泛泛,韦一笑若凭真实功夫与他相斗,也得拆到五十招后方能取胜,但韦一笑的轻身功夫实在太怪,如鬼如魅,攻了他个措手不及,夏胄待要招架,已着了道儿。
峨嵋派群弟子听他提到创派祖师的名讳,一齐站起。
夏胄向说话之人瞧去,见他削腮尖嘴,脸上灰扑扑地没半分血色,不知他是何等样人物,喝道:“俺不知你是谁。既是魔教的魔头,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司徒千钟插口道:“夏兄,这一位你也不识得么?那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青翼蝠王。”夏胄道:“呸,呸!吸血魔鬼!”
静迦两条长眉斜斜竖起,喝道:“本派祖师的名讳,岂是你这混蛋随便叫得的?”夏胄道:“你峨嵋弟子多行不义,玷辱祖师的名头。别说郭女侠,便灭绝师太当年,纵然心狠手辣,剑底却也不诛无罪之人。似你这等滥杀无辜,你掌门人竟然纵容不管。嘿嘿,峨嵋派今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么?”静迦道:“你再胡言半句,这酒鬼便是你的榜样。”夏胄正气凛然,大踏步走上三步,说道:“峨嵋掌门若不清理门户,峨嵋派自此将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突然间飕飕两响,破空之声大作,两枚小小念珠激射而至,一枚打中酒杯,一枚打中葫芦,跟着又是一枚射至,正中他胸口。只听得嘭嘭嘭三声巨响,三枚念珠炸了开来,葫芦酒杯登时粉碎,司徒千钟胸口炸了个大洞。他身子为炸力撞动,向后摔出数丈,全身衣服立时着火。夏胄上前扑打,只见司徒千钟已然气绝,脸上兀自带着笑意。可见那三枚念珠飞射爆炸之速,司徒千钟直至临死,丝毫没想到大祸已然临头。
杨逍心想:“谢狮王怨家太多。明教纵与丐帮联手,也不足与天下英雄相抗,不如从屠龙刀上着眼,搅成个群相争斗的局面。”朗声说道:“众位英雄今日齐聚少林,一来是与谢狮王各有恩怨未了,二来嘛,嘿嘿,只怕也想见识见识这把屠龙宝刀。倘若依司徒先生所说,大伙儿一场混战,那么这把宝刀归谁所有呢?”
这一下奇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雷,群雄中不乏见多识广之士,可是谁也没见过如此迅速厉害的暗器。
只见一个矮矮胖胖、满脸红光、长着个酒糟大鼻的五十余岁老者走出来,此人便是适才接连说话的“醉不死”司徒千钟。他左手拿着只酒杯,右手提着个酒葫芦,摇头晃脑的走到广场中心,说道:“今日当真有好大的热闹瞧,有的要杀谢逊,有的要救谢逊,可是说来说去,这谢逊到底是否真在少林寺,却是老大一个疑团。我说空智大师哪,你不如将金毛狮王请了出来,先让大伙儿见上一见。然后要杀要救的双方,各凭真实本领,结结实实的打上一场,岂不有趣?”他这番话一说,广场上群雄倒有一大半轰然叫好。
周颠叫道:“乖乖不得了!这是什么暗器?”杨逍低声道:“听说西域大食国有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制出一种暗器,叫作‘霹雳雷火弹’,中藏烈性火药,以强力弹簧机括发射。看来这尼姑所用,便是这家伙了。”
明教木棚中一人尖声尖气的说道:“夏胄,你说俺是不是好东西?”
群雄与峨嵋弟子数千道目光,一齐望向周芷若,却见她向静迦缓缓点了点头。嘭嘭两声巨响过去,静迦手中霹雳雷火弹射出,夏胄的胸口和小腹各炸了一洞,衣衫着火。但他极其倔强,虽已气绝,身子兀自直立不倒,肩头也仍抗着司徒千钟的尸体。
其时天下大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渍者,除少林派、峨嵋派少数僧尼外,可说罕有。这山东大豪夏胄生性暴躁,杀人伤人不计其数,杨逍这句话登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他呆了一呆,才道:“歹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这谢逊和明教的众魔头一模一样,专做伤天害理之事,俺恨不得千刀万剐,食其肉而寝其皮。哼哼,姓杨的,俺瞧你也不是好东西!”他明知明教中厉害的人物甚多,但今日既要杀谢逊为弟报仇,势必与明教血战一场不可,因此言语中再也不留丝毫余地。
群雄面面相觑,都惊得呆了。过了片刻,数百人大声鼓噪,责骂峨嵋派的不是。
杨逍昂然道:“咱们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活到今日,那一个手上不带着几条人命?武功强的,多杀几人,学艺不精的,命丧人手。要是每杀一个人都要抵命,嘿嘿,这广场上数千位英雄好汉,留下来的只怕寥寥无几了。夏老英雄,你一生之中,从没杀过人么?”
旁观群雄既骇异,又好笑。上山之时,本来个个兴高采烈,要看如何屠戮谢逊,此刻见了明教二豪的身手,这才觉得今日之会大是凶险,纵然杀得谢逊,只怕这广场上也非染满鲜血、伏尸遍地不可,不由得均感栗栗自危。
夏胄将司徒千钟烧得焦黑的尸身抗在肩头,朗声道:“这位司徒兄弟虽然口头上尖酸刻薄些,只不过生性滑稽,心地却甚仁厚,一生之中,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可有那一位能说他干过何等恶行?”群雄尽皆默然。夏胄指着那尼姑,愤然道:“峨嵋派号称是侠义道名门正派,岂知竟会使用这等歹毒暗器。武林中虽说力强者胜,却也走不过一个‘理’字。请问这位师太上下?”
这一场诡异之极的怪事倏然而起,倏然而止,夏胄身旁虽有十来个好友和弟子,但对方二人来去实在太快,谁都不及救援。待得韦一笑和说不得回归木棚就座,那十来人才拔出兵刃,赶到明教棚前,纷纷喝骂要人。说不得拉开布袋之口,笑道:“你们都给我回去,安安静静的坐着,大会一完,我自会放他。你们不听话么,和尚就在这布袋中撒一泡尿,拉一顿屎,就算最客气,也得放几个臭屁。你们信是不信?”一面说,一面便伸手作势去解裤带。那十余人气得脸色或青或黄,但想明教这一干人无恶不作,说得出做得到,要凭武力夺人是办不到的了,倘若这贼秃真在夏胄头上撒一泡尿,夏老英雄非自杀不可。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去。
那尼姑道:“我叫静迦。这位袋中大侠在此指手划脚,意欲如何?”
群雄惊呼声中,明教木棚中又是一条白影窜出,身法虽不及韦一笑那么有如惊雷闪电,却也疾逾奔马。那白影来到夏胄身前,一只布袋张开,兜头罩下,将他裹入布袋,往肩头一抗,群雄这才看清,乃是个笑嘻嘻的僧人,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说不得笑道:“你是好东西,和尚背回家去,慢慢煮来吃了!”负着夏胄,轻飘飘地回归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