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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 第二十九回 四女同舟何所望(第4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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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惕然心惊,只吓得面青唇白。原来他适才间刚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娶了赵敏,又娶了周芷若。殷离浮肿的相貌也变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在白天从来不敢转的念头,在睡梦中忽然都成为事实,只觉得四个姑娘人人都好,自己都舍不得和她们分离。他安慰殷离之时,脑海中依稀还存留着梦中带来的温馨甜意。

流云使左手轻挥,妙风使、辉月使和他三人同时纵起,两个起落,已跃到金花婆婆身侧。金花婆婆金花掷出,分击三使。三使东闪西晃,尽数避开,但见辉月使直欺而前,伸指点向金花婆婆咽喉。金花婆婆拐杖封挡,跟着还击一杖,突然间腾身而起,后心已给流云使和妙风使抓住,提了起来。辉月使抢上三步,在她胸腹间连拍三掌,这三掌出手不重,但金花婆婆就此不能动弹。

海上波涛渐渐平静,各人吃鱼后闭上眼睛养神,昨天这一日一晚的激斗,委实累得心力交疲,周芷若和小昭虽未出手接战,但所受惊吓也当真不小。大海轻轻晃着小舟,有如摇篮,舟中六人先后入睡。

张无忌听了义父豪迈爽朗的言语,暗暗喝采,对这波斯明教三使渐生反感。

这一场好睡,足足有三个多时辰。谢逊年老先醒,耳听得五个青年男女呼吸声和海上风声轻相应和。两女气息较促,料想是受了伤的赵敏和殷离。另一女轻而漫长,似是峨嵋派内功,当是那个名叫周芷若的姑娘。惟一的男子张无忌一呼一吸之际,若断若续,竟无明显分界,谢逊暗暗惊异:“这孩子内力之深,实是我生平从所未遇。”余下那姑娘的呼吸一时快,一时慢,所练显是一门极特异的内功,自然是那个叫作小昭的小丫头。谢逊眉头一皱,想起一事,心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孩子竟是⋯⋯”

谢逊仰天长笑,声动山谷,大声道:“金毛狮王光明磊落,别说不杀同伙朋友,此人即令是谢某的深仇大怨,既遭你们擒住,已无力抗拒,谢某岂能再以白刃相加?”

忽听得殷离喝道:“张无忌,你这小鬼,干么不跟我上灵蛇岛去?”张无忌、赵敏、周芷若、小昭等给她这么一喝,都惊醒了。只听她又道:“我独个儿在岛上寂寞孤单⋯⋯你干么不肯来陪我?我这么苦苦的想念你,你⋯⋯你在阴世,可也知道吗?”

赵敏暗暗心惊:“怪不得金毛狮王当年名震天下,闹得江湖上天翻地覆。他双目不能视物,却能猜到我所使的两记绝招,当真名不虚传。”便道:“这第三招是武当派的‘天地同寿’,似乎是新创招数,难怪老爷子不知。”语气甚是恭敬。谢逊叹道:“你出全力相救无忌,当然很好,可是怎么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赵敏道:“他⋯⋯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心中迟疑下面这句话是否该说,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他⋯⋯谁叫他这般情致缠绵的⋯⋯抱着⋯⋯抱着殷姑娘。我是不想活了!”说完这句话,已泪下如雨。

张无忌右手持令向流云使虚晃一招,左手倏伸,已抓住了辉月使左手的圣火令。岂知辉月使忽地放手,那圣火令尾端向上弹起,啪的一响,正打中张无忌手腕。他左手五根手指一阵麻木,只得放下左手中已夺到的圣火令,辉月使纤手伸处,抓回掌中。

四人听这位年轻姑娘竟会当众吐露心事,无不愕然,谁也没想到赵敏是蒙古女子,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并不忸怩作态,本和中土深受礼教陶冶的女子大异,加之扁舟浮海,大雨淋头,每一刻都能舟覆人亡,当此生死系于一线之际,更没了顾忌。

张无忌这一下纵身夺令,快速无比,巧妙无伦。流云使和辉月使惊怒之下,齐从两侧攻上。张无忌转身避开,不意啪的一响,后心已给辉月使挥令击中。那圣火令质地怪异,极为坚硬,这一下打中,张无忌眼前陡黑,几欲晕去,幸得护体功立时发生威力,当即镇慑心神,向前冲出三步。波斯三使立即围上。

张无忌听了赵敏这句话,不由得心神激荡:“赵姑娘本是我教大敌,这次我和她远赴海外,主旨乃在迎接义父,那想到她对我竟一往情深如此。”情不自禁,伸过手去握住了她手,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才对你情致缠绵,你以后无论如何不可再这样了。”

谢逊昂然道:“明教四王,情同金兰。今日虽然她对谢某无情,谢某却不可无义,不能动手加害。”妙风使嘻嘻一笑,说道:“中国人妈妈婆婆,有这么多啰唆。出教之人,怎可不杀?这算是何等道理?当真奇哉怪也,莫名其妙矣!”谢逊道:“谢某杀人不眨眼,却不杀同教教友。”辉月使道:“非要你杀她不可。你不听号令,我们先杀了你也!”谢逊道:“三位来到中土,第一件事便勒逼金毛狮王杀了紫衫龙王,这是为了立威吓人么?”辉月使微微一笑,道:“你双眼虽瞎,心中倒也明白。迅即动手便了!”

张无忌伸手摸她额头,着手火烫,知她重伤后发烧,说起胡话来了。他虽医术精湛,但小舟中无草无药,实束手无策,只得撕下一块衣襟,浸湿了水,贴在她额头。

流云使提着金花婆婆,左手振出,将她掷在谢逊身前,说道:“狮王,本教教规,入教之后终身不能叛教。此人自称破门出教,为本教叛徒,你先将她首级割下。”谢逊一怔,道:“中土明教向来无此教规。”流云使冷冷的道:“此后中土明教悉奉波斯总教号令。出教叛徒,留着便系祸胎,快快将她清除。”

殷离胡话不止,忽然大声惊喊:“爹爹,你⋯⋯你别杀妈,别杀妈!二娘是我杀的,你只管杀我好了,跟妈毫不相干⋯⋯妈妈,妈妈!你死了吗?是我害死了妈!呜呜呜呜⋯⋯”哭得甚是伤心。张无忌柔声道:“蛛儿,蛛儿,你醒醒。你爹不在这儿,不用害怕。”殷离怒道:“爹爹,你快杀我啊,妈是我害死的,也是给你逼死的!我才不怕你呢!你为什么娶二娘、三娘?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妻子难道不够么?爹爹,你三心两意,喜新弃旧,娶了一个女人又娶一个,害得我妈好苦,害得我好苦!你不是我爹爹,你是负心汉,是大恶人!”

张无忌心道:“他三人起落身法,未见有何特异高明,只是三人配合得巧妙无比。辉月使在前诱敌,其余二人已神出鬼没的将金花婆婆擒住。但以每人的武功而论,比之金花婆婆尚有不及。那人拍这三掌,似乎与我中土的点穴、打穴功夫性质相同。”

辉月使欺身直进,左手持令向谢逊天灵盖上拍落。谢逊举刀挡架,当的一响,声音怪异。屠龙刀无坚不摧,却竟削不断圣火令。便在这一瞬之间,流云使滚身向左,已一令打在谢逊腿上。谢逊一个踉跄,妙风使横令戳他后心,突然间手腕一紧,圣火令已让人夹手夺去。他大惊之下,回过身来,只见一个少年的右手中正拿着那根圣火令。

赵敏话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心想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种言语如何可以自己说出口来,岂不是教他轻贱于我?忽听他如此深情款款的叮嘱,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自觉昨晚三次出死入生,今日海上飘泊受苦,一切都不枉了。

张无忌心知义父生死已迫在眉睫,轻轻将殷离放落在地。只听流云使道:“明教中人,不奉圣火令号令者,一律杀无赦矣!”谢逊喝道:“本人是护教法王,即令是教主要杀我,也须开坛禀告天地与本教明尊,申明罪状。”妙风使嘻嘻笑道:“明教在波斯好端端地,一至中土,便有这许多臭规矩!”三使同时呼啸抢上。谢逊屠龙刀挥动,护在身前,三使连攻三招,抢不近身。

大雨下了一阵,渐渐止歇,浓雾却越来越重,蓦地里唰的一声,一尾三十来斤的大鱼从海中跃将起来。谢逊右手伸出,五指插入鱼腹,将那鱼抓入船中,众人都喝一声采。小昭拔出长剑,将大鱼剖腹刮鳞,切成一块块地。各人实在饿了,虽然生鱼腥味极重,只得勉强吃了些。谢逊却吃得津津有味,他荒岛上住了二十余年,什么苦也吃过了,岂在乎区区生鱼?何况生鱼肉只须多嚼一会,惯了鱼腥气息之后,自有一股鲜甜的味道。

只听妙风使道:“明教教徒,见圣火令如见教主,你胆敢叛教么?”谢逊昂然道:“谢某双目已盲了二十余年,你便将圣火令放在我眼前,我也瞧它不见。说什么‘见圣火令如见教主’?”妙风使大怒,道:“好!那你是决意叛教了?”谢逊道:“谢某不敢叛教。可是明教的教旨乃行善去恶,义气为重。谢逊宁可自己人头落地,不干这等没出息的歹事。”金花婆婆身不能动,于谢逊的言语却一句句都听在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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