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第二十三回 灵芙醉客绿柳庄(第3 / 9页)
张无忌书法是不行的,但曾随朱九真练过字,书法的好坏倒也识得一些,见这幅字笔势纵横,然颇有妩媚之致,显是出自女子手笔,知是这位赵小姐所写。他除医书之外没读过多少书,但这首诗并不艰深,一诵即明,心想:“原来她是汴梁人氏,单名一个‘敏’字。”便道:“赵姑娘文武全才,佩服,佩服。原来姑娘是中州旧京世家。”
赵敏喘了一口长气,骂道:“贼小子,给我着好鞋袜!”张无忌拿起罗袜,一手便握住她左足,刚才一心脱困,全无别念,这时一碰到她温腻柔软的足踝,心中不禁一荡。赵敏将脚一缩,羞得满面通红,幸好黑暗中张无忌也没瞧见,她一声不响的自行穿好鞋袜,在这一霎时之间,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想他再来摸一摸自己的脚。却听张无忌厉声喝道:“快,快!快放我出去。”
赵敏斟了一大杯酒,一口干了,说道:“这是绍兴女贞酒,说是一十八年的陈绍,各位请尝尝酒味如何?”杨逍、韦一笑、殷天正等虽见这位赵小姐乃侠义之辈,又与朝廷官兵作对,但仍处处小心,细看酒壶、酒杯均无异状,赵小姐又喝了第一杯酒,便去了疑忌之心,放怀饮食。明教教规本来所谓“食菜事魔”,禁酒忌荤,自总坛迁入昆仑山中之后,已革除了这些饮食上的禁忌。西域蔬菜难得,贵于牛羊肉食,兼之气候严寒,倘不食油脂酒浆,内力稍差者便抵受不住。
张无忌不去理她,吐些唾液将那片绸子浸湿了,说道:“得罪了,我这是迫不得已。”将湿绸封住了她口鼻。赵敏立时呼吸不得,片刻之间,胸口气息窒塞,说不出的难过。她却也真硬气,竟不肯点头,熬到后来,身子扭了几下,晕了过去。
园中山石古朴丑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雅致。张无忌未能领略园子的胜妙之处,杨逍却已暗暗点头,心想这花园的主人实非庸夫俗流,胸中大有丘壑。水阁中已安排了两桌酒席。赵敏请张无忌等入座。赵一伤、钱二败等神箭八雄则在边厅陪伴明教其余教众。殷梨亭无法起身,由杨不悔在厢房里喂他饮食。
张无忌搭她手腕,只觉脉息渐渐微弱,便揭开封住她口鼻的湿绸。过了半晌,赵敏悠悠醒转,呻吟了几声。张无忌道:“这滋味不大好受罢?你放不放我出去?”赵敏恨恨的道:“我便再晕一百次,也仍不放,要么你就干脆杀了我。”呸了几声,说道:“你的唾沫,呸!臭也臭死了!”
说话之间,庄丁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群豪暗暗奇怪,此处和江南相距数千里之遥,如何能有新鲜的龙井茶叶?这位姑娘实在处处透着奇怪。赵敏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意示无他,等群豪用过茶后,说道:“各位远道光降,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各位旅途劳顿,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说着站起身来,引着群豪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赵敏微微一笑,解下腰间倚天剑,放在桌上,说道:“小妹自和各位相遇,各位目光灼灼,不离此剑,不知是何缘故,可否见告?”张无忌道:“实不相瞒,此剑原为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所有,敝教弟兄丧身在此剑之下者实不在少。在下自己,也曾为此剑穿胸而过,险丧性命,是以人人关注。”
张无忌心想不对,虽颇想知道这少女的来历和用意,但若等她从头至尾的慢慢说来,殷天正等人已毒发毙命,何况怎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倘若她捏造一套谎话来胡说八道一番,枉然耗费时刻,眼前更无别法,只有逼她叫人开启翻板,便道:“我不知你是谁,这当儿也没功夫听你说。你到底叫不叫人来放我?”赵敏道:“我没人可叫。再说,在这里大喊大叫,上面也听不到。你若不信,不妨喊上几声试试。”
张无忌道:“赵姑娘,承蒙厚待,敝教上下无不感激。在下有一句言语想要动问,只不敢出口。”赵敏道:“张教主何必见外?我辈行走江湖,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各位倘若不弃,便交了小妹这个朋友。有何吩咐垂询,自当竭诚奉告。”张无忌道:“既是如此,在下想要请问,姑娘这柄倚天剑从何处得来?”
张无忌怒极,伸左手去抓她手臂。赵敏惊叫一声,出手撑拒,立时便给点中胁下穴道,动弹不得。张无忌左手扠住她咽喉,道:“我只须轻轻使力,你这条性命便没了。”这时两人相距极近,只觉她呼吸急促,吐气如兰,张无忌将头仰起,和她脸孔离开得远些。赵敏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泣道:“你欺侮我,你欺侮我!”
酒过数巡,赵敏酒到杯干,极尽豪迈,每一道菜上来,她总是抢先夹一筷吃了,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自来美人,若非温雅秀美,便属娇艳姿媚,这位赵小姐却于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张无忌见她如此硬挺,一时倒也束手无策,又僵持片刻,心下焦急,道:“我为了救人,只好动粗了,无礼莫怪。”抓起她左脚,扯脱了她鞋袜。赵敏又惊又怒,叫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张无忌不答,又扯脱了她右足鞋袜,伸双手食指点在她两足掌心的“涌泉穴”上,运起九阳神功,一股暖气便在“涌泉穴”上来回游走。
张无忌一听此言,脸上登时红了,他十岁丧父,未得跟父亲习练书法,此后学医学武,于文字一道实浅薄之至,便道:“姑娘要我写字,那可要了我的命啦。在下不幸,先父谢世甚早,未得继承先父之学,十分惭愧。”
“涌泉穴”在足心陷中,乃“足少阴肾经”的起端,感觉最是敏锐。平时儿童嬉戏,以手指爬搔游伴足底,便令对方周身酸麻。张无忌此刻以九阳神功的暖气擦动她“涌泉穴”,比之用羽毛丝发搔痒更加难当百倍。只擦得数下,赵敏忍不住格格娇笑,想要缩脚闪避,苦于穴道受点,怎动弹得半分?这份难受远甚于刀割鞭打,便如几千万只跳蚤同时在五脏六腑、骨髓血管中爬动咬啮一般,只笑了几声,便难过得哭了出来。
那赵小姐赵敏微微一笑,说道:“张教主的尊大人号称‘银钩铁划’,自是书法名家。张教主家学渊源,小女子待会尚要求恳一幅法书。”
张无忌忍心不理,继续施为。赵敏一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了出来,连周身毛发也痒得似要根根脱落,骂道:“臭小子⋯⋯贼⋯⋯小子,总有一天,我⋯⋯我将你千刀⋯⋯千刀万剐⋯⋯好啦,好啦,饶⋯⋯饶了我罢⋯⋯张⋯⋯张公子⋯⋯张教⋯⋯教主⋯⋯呜呜⋯⋯呜呜⋯⋯”张无忌道:“你放不放我?”赵敏哭道:“我⋯⋯放⋯⋯快⋯⋯停手⋯⋯”张无忌这才放手,说道:“得罪了!”在她背上推拿数下,解开了她穴道。
这一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一愕之下,放开了左手,说道:“我又不是想欺侮你,只要你放我出去。”赵敏哭道:“我又不是不肯,好,我叫人啦!”提高嗓子,叫道:“喂,喂!来人哪!快开翻板,我落在钢牢中啦。”她不断叫喊,外面毫无动静。
那赵小姐谈吐甚健,说起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竟有许多连殷天正父子也不知道的。她于少林、峨嵋、昆仑诸派武功颇少许可,但提到张三丰和武当七侠时却推崇备至,对明教诸大豪的武功门派也极尽称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洞中窍要。群豪又欢喜,又佩服,但问到她自己的武功师承时,赵敏却笑而不答,将话题岔了开去。
赵敏笑道:“你瞧,有什么用?”张无忌气恼之极,说道:“也不羞!又哭又笑的,成什么样子?”赵敏道:“你自己才不羞!一个大男人家,却来欺侮弱女子?”张无忌道:“你是弱女子么?你诡计多端,比十个男子汉还要厉害。”赵敏笑道:“多承张大教主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水阁四周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气幽雅。群豪临清芬,饮美酒,和风送香,甚为畅快。
张无忌心想事势紧急,倘若不施辣手,明教便全军覆没,一咬牙,伸过手去,嗤的一声,将她裙子撕下了一片。赵敏以为他忽起歹念,这才真的惊惶起来,叫道:“你⋯⋯你做什么?”张无忌道:“你若肯放我出去,那便点头。”赵敏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