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 第二章(第1 / 4页)
周云阳抢步上前,伸手扶起。两童已乘机拾起各自长剑。曹云奇本是紫膛脸皮,这时气得紫中发黑,拔出腰中佩剑,一招“白虹贯日”,呼的一声,迳向左童刺去。周云阳见师兄接连三番摔跌,知两童年纪虽幼,却极不好斗,对方共有二人,自己上前相助,也算不得理亏,跟着出剑,剌向右童。
宝树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转头问那长颈汉子道:“那雪山飞狐到底是什么人?他跟你家主人又结下了什么梁子?他奶奶的,这等麻烦!”那汉子道:“主人不曾说起,小的不敢多问。”
左童向右童使个眼色,两人举剑架开,突然同时跃后三步。左童叫道:“大和尚,小人奉主人之命前来下书,并没得罪这两位,为什么定要打架?”宝树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要考较一下你们功夫,并无恶意。你们就陪着练练。”左童道:“如此请爷们指点。”两人双剑起处,与曹周二人斗在一起。
宝树见刘元鹤听到范帮主之名时脸色微变,问道:“刘大人识得范帮主么?”刘元鹤忙道:“不识。在下只知范帮主是北道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当年赤手空拳,曾以‘龙爪擒拿手’抓死过两头猛虎。”
第一交还可说是给两童攻其无备,这第二交却摔得更重。他是天龙门的掌门,正当年富力壮,两童站着只及到他胸口,二次俯跌,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狂怒之下,杀心顿起,人未纵起,左剑下垂,右剑突然横劈,要将两童立毙剑下。
宝树道:“你吊他上来,我会对付。”那汉子道:“就怕他上峰之后,惊动了主母。”
田青文见他这一招是本门杀手“二郎担山”,招数狠辣,即令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招架,眼见这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子要死于非命,忙叫:“师哥,休下杀招。”
众人尽皆变色。那长颈汉子向宝树请了个安,说道:“敝上未回,对头忽然来到,此间一切,全仗大师主持。”宝树道:“有我呢,你不用慌。请他上来吧。”那汉子踌躇道:“这雪峰天险,谅那飞狐无法上来。小人想请大师下去跟他说,主人不在家。”
曹云奇挥剑削出,听得田青文叫喊,他虽素来听从这师妹言语,但招已递出,急切间收剑不及,当下腕力一沉,心想在两个小子胸口留个记号也就罢了。那知左边的小童忽从他腋下钻到右边,右边的小童却钻到了左边。他一剑登时削空,正要收招再发,突觉两旁人影闪动,两个小小的身躯又已扑到。
两个小童见宝树坐在正中,上前躬身行礼,左边那小童高举拜盒。那长颈汉子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呈到宝树面前。宝树见盒中是张大红帖子,取出一看,见上面浓墨写着一行字道:“晚生胡斐谨拜。雪峰之会,谨于今日午时践约。”字迹雄劲挺拔。
众人见了这两名小童的模样,都感愕然,心中却均一宽,本以为来的是那穷凶极恶的“雪山飞狐”,那知却是两个小小孩童。待这两人走近,只见两人每根小辫儿上各系一颗明珠,四颗珠子都小指头般大小,发出淡淡光采。熊元献是镖局的镖头,陶百岁久在绿林,识别宝物的眼光均高,一见四颗大珠,都不禁怦然心动:“这四颗宝珠可贵重得很哪,两人所穿的貂裘没一根杂毛,也难得之极。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未必有此珍物。”
宝树见了“胡斐”两字,心中一动:“嗯,飞狐的外号,原来是将他名字倒转而成。”点了点头道:“你家主人到了么?”右边那小童道:“主人说午时准到,因恐贤主人久候,特命小的前来投刺。”他说话语声清脆,童音未脱。宝树见两童生得可爱,问道:“你们是双生兄弟么?”那小童道:“是。”说着行了一礼,转身便出。那长颈汉子道:“兄弟少留,吃些点心再去。”右边那童子道:“多谢大哥,未得家主之命,不敢逗留。”田青文从果盘里取了些果子,递给两人,微笑道:“那么吃些果儿。”左边那小童接了,道:“多谢姑娘。”
这两人眉目如画,形相俊雅,最奇的是面貌一模一样,毫无分别,只走在右边那小童的剑柄斜在右肩,另一个小童的剑柄斜在左肩,手中多捧了一只拜盒。
曹云奇生性妒忌,一向暴躁,性如烈火,半分儿都忍耐不得,见田青文对两童神态亲密,怒气暗生,冷笑道:“小小孩童,竟背负长剑,难道你们也会剑术么?”两童愕然向他望了一眼,齐声道:“小的不会。”曹云奇喝道:“那么装模作样的背着剑干么?给我留下了。”伸出双手,去抓两人背上长剑的剑柄。
酒过数巡,一名仆人捧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各人累了半日,早就饿了,见到馒头,都大合心意,正要伸手去拿,忽听得空中嗤的一声响,众人一齐抬头,只见一枚火箭横过天空,射到高处,微微一顿,炸了开来,火花四溅,原来是个彩色缤纷的烟花,缓缓散开,隐约是只生了翅膀的狐狸。宝树推席而起,叫道:“雪山飞狐到了。”
曹云奇吃过两次苦头,可是长剑在外,倏忽间难以回刺,眼见这怪招又来,仍无法拆架闪避,当即双剑撒手,分掌向外推出,喝一声“去!”两掌上各使了十成力,两个小童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非受伤不可。突然人影闪动,两个小童忽然不见,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左童矮身窜到右边,右童矮身窜到左边,眼睛一花,项颈又让两人按住。
席上曹云奇与陶子安怒目相向,熊元献与周云阳各自摩拳擦掌,陶百岁对郑三娘恨不得一鞭打去,虽共桌饮食,却各怀心病。只宝树言笑自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满嘴粗言秽语,那里像个出家人模样?
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劲向后急仰,要将两童向后甩跌出去。劲力刚一甩出,斗觉颈上两只小手忽然放开,一惊之下,知道不妙,急忙收劲站直,却已不及,两童又一出左足,一出右足,在他双脚后跟向前挑出。曹云奇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再给两人这么前挑,大骂“直娘贼”声中,腾的一下,仰天急摔。这一下只跌得他脊骨如要断折,尾闾骨剧痛,挺身要待站起,腰上使不出劲,再次仰跌。
说话之间,僮仆奉上饭酒,在这雪山绝顶,居然肴精酒美,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长颈汉子道:“主人娘子多谢各位光临,各位多饮几杯。”众人谢了。
众人停盏不饮,凝目望着大门,门中并肩进来两名小童。两名小童一般高矮,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穿白色貂裘,头顶用红丝结着两根竖立的小辫,背上各负一柄长剑。
两个小童绝未想到此时有人要夺他们兵器,曹云奇出手又是极快,只听唰唰两声,众人眼前青光闪动,两柄长剑脱鞘而出,都已给他抢在手里。曹云奇哈哈一笑,道:“你两个小⋯⋯”第五字未出口,两个小童一齐纵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迅速之极的按在曹云奇颈中。两人同时向前按落,曹云奇待要招架,双脚给两人一出左脚、一出右脚的一勾,登时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俯摔在地。
宝树瞧在眼里,微微冷笑,却不言语,命人撤了席。各人散坐喝茶,只喝了一盏茶,那长颈汉子高声报道:“客人到!”两扇大门“呀”的一声开了。
他夺剑固快,这一交摔得更快,众人一愕之下,两童向前扑上,要夺回他手中长剑。曹云奇岂是弱者,适才只因未及防备,方着了道儿,他一落地立即纵起,双剑竖立,要将两童吓退。不料两童一纵,不知怎的,一人一手又已攀在他颈中,手按足勾,招式便和先前全然相同,曹云奇又俯身摔了一交。
宝树脸一沉,说道:“你怕我对付不了飞狐么?”那长颈汉子忙又请了个安,道:“小的不敢。”宝树道:“你让他上来就是。”那汉子无奈,只得应了,悄悄与另一名侍仆说了几句话,想是叫他多加提防,保护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