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岭隐秘(第2 / 4页)
“此事容易”癞和尚一笑,转身却走到那坟前一脸庄重,对思玉和余辽道:“你二人过来”,思玉茫然不知何意,余辽也懵懵懂懂站起来身来,走到坟前,只听师父又是一声道:“跪下”,两人便依言跪在坟前,却都不知何意,偷偷面面相觑。
癞和尚见两人跪好了,这才轻声道:“你且说,这墓中是谁”
“啊?”思玉一脸惊讶,抬头看着师父,愣了半晌,有扭头看看爷爷,这才道:“我不敢说”
癞和尚见事情到此地步,正要说话,只见呆呆站立在哪里的余辽一把抢过地上匕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听见思玉说出“岳爷爷”三字,已然震惊无比,当今之世,除了岳飞,还有谁称得起“岳爷爷”?还能在行军布阵上比韩世忠更胜一筹?当年岳飞蒙冤死在大理寺中,尸首却在当夜不翼而飞,朝廷秘密追查之下,多名狱卒供称就地埋葬,但是在埋葬之地挖掘,不是往年枯骨,就是死囚牢中其他犯人的尸体,并无岳飞尸身,为此多人被秘密拷问致死,却再无一人翻供,岳飞尸身也就此成谜。谁知今天思玉竟然口误说了出来,想起自己年年随爹爹前来祭拜,今日又遇见韩爷爷和师父在此虔诚诵经,心下再无疑虑,想着这墓中之人一生功业,却只落得一个孤坟葬身,心下也不禁惨然,就为这荒郊野岭一座坟茔,又不知道多少仁人志士伤身殒命,当年众人也必定立下死誓,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给后世留此一缕忠义千秋。
因此当思玉念出那个誓言之时,已经知道今天之事非同小可,如今秦桧再朝,权势熏天情形下,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父亲既然与师父和韩爷爷交好,自然知道此事,至于为何还未告诉自己,此时也不及细想,再看思玉跪在地上泪水盈盈之状,心中微微一痛,蓦然涌起一股慨然豪气,大声道:“韩爷爷,师父,我父亲年年带我来此祭拜,从未告知我这坟中是何人,只说这墓中乃是一个极为了得的英雄,今天师姐偶然口误,不为大过,我也知道此事极为机密,不能传于他人知道,今日在此之人,不知此事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万望韩爷爷饶了师姐一命,晚辈以命抵命,抵消了师姐今天的过错罢!”说完手腕一翻,挥起匕首就往喉咙上抹去,那边思玉姑娘大叫一声不要!飞身过来要抢,已然是来不及了。
余辽动作甚快,此时心中除了对着墓中之人敬佩,还有对那思玉牵挂之情,只盼自己一死,韩爷爷能就此饶过思玉一命,因此话一说完,当即动手,那匕首也极为锋利,还未触及皮肉,已经感觉到森森寒意,当即紧闭双眼,心想这也倒痛快!
“去!”,余辽决意一死换思玉一命,因此手下毫不留力,猛听到耳边一声暴喝,紧跟着手腕被一件力道巨大的物件一撞,别说匕首拿捏不住,脱手而飞,被那股力道一撞,连自己都躺倒在地。饶是如此,脖子上已经留下一道深深刀痕,瞬间血染衣衫,幸好没有伤到血管筋脉,只是皮肉受伤甚深,却无大碍。再看那撞开自己手腕的物事,竟然是师父脚上的一只鞋子。
原来癞和尚见余辽话一说完就挥刀往脖子上抹去,他和余辽相距甚远,过来相救已然不及,当时右脚飞出,将挂在脚上的一只鞋子踢了出来,正打在余辽手腕之上,这才留住余辽性命。思玉赶紧一个箭步扑至余辽面前,手忙脚乱的拿出一条纱绢来,折了两折,捆扎在余辽颈中,手上轻轻用力,让纱绢压迫伤口周围血脉,一边口中嗔怪道:“谁要你抵命了,是我的错,我自承担,我才不要别人帮我!你若死了,我岂不是欠你一个老大人情,况且我说错了话,原当一死,你死了,我还得死,你岂不是白死了,怎地是个蠢货?”虽然是嗔怪,语气中却流露出一点关心备至的味道,余辽此时心中茫然一片,鼻端尽是思玉身上那淡淡的香气,那张朝思暮想的俏脸也从未距自己如此之近,虽然脖子上伤口甚深,却丝毫不觉疼痛,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白云悠悠,湛蓝无比,只盼光阴就此不再流动,停滞在此就好。
余辽见问到他跟前,当时心中一慌,说道:“我…。。我…。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只是…。只是他们走时,我收拾桌子,发现那些家仆都酒量甚窄,四人一桌,也不过喝了一瓶酒而已”
“这就是了!”韩世忠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冷冷道:“那十二个家仆所坐的方位,四人一桌,四人正在那第三旻附近,四人却靠门口一桌,还有四人却在你庖丁楼楼梯近前一桌,可对么?”
余辽低头想想,仍旧一脸不解道:“确实如此”
“我因此知他必然不会武功!”韩世忠斩钉截铁道:“这十二人,如同行军布阵一般,若是当天情势有变,楼梯下四人阻住楼上之人,中间四人贴身保护,门口四人即可保住大门可通,至于那车夫,将马车停在门口,只待楼中人出来,立刻便可登车驰去,因此他那众多家仆,尽都是饱餐一顿,酒却用的极少,必然是传下戒酒之令,至于那管家和那两个老者,才是真正贴身护卫之人,以我猜度,即便是那第三旻知道被我看破布置,不再让家仆相随,那三人中必然有一人时刻与第三旻形影不离!”
余辽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如同一盏明灯亮起,当时说道:“不错,韩大帅…。不不,韩爷爷见的极是!这几日那第三家主到处游玩,所到之处,若没有那两位老者,必定有那管家相随,从未有一人之时。”
癞和尚初时见余辽鲜血横流,先是一惊,及至看见无甚大碍,这才走过来狠狠瞪了余辽一眼,也不说话,先将那落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道:“啧啧,到底是当过元帅的人,这小刀子好锋利,送给秃驴我切肉切菜如何?”
“和尚!”韩世忠初时见余辽要以命抵命,也是大惊,他虽然是令出如山,那也是迫不得已,见癞和尚语气中要为思玉讨情,当时面色严肃道:“你我都是当日发过誓言之人,你也知当时的千难万险,今日里思玉虽是口误,但她也是曾在这坟前发誓过的,若放过了,我以后有何面目见那些死去的志士好汉?”
“知道,知道”癞和尚满口应承道:“只是你可曾想过,老泥鳅从不忘记自己上山日子,为何今年偏偏迟了这么多日子,又为何偏偏让我这莽徒弟一人来此?”
韩世忠被问得一怔道:“为何?”
癞和尚一笑道:“因此你行军打仗是世间奇才,这等江湖心思,你却猜不来,他父亲今日让他独自上山来,明明知道你我今日必在山上,难道不是为了让他知晓此事么?”说完走近韩世忠身前,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什么,韩世忠顿时神色凝重,也压低声音道:“不错,不错,这辽哥儿颇有乃父之风,这是件长久的事情,今日这事既然被他知道了,那就将错就错,只是…。。思玉违背誓言之事,终须有个说道?”
哈哈哈,余辽师父听完坐在地上大笑说道:“我若是那第三旻,绝不在你这老货跟前弄这些玄虚,其他事情还则罢了,这般行军布阵一般的事情,怎能瞒得过你的眼去?可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爷门前弄斧头么?不过这第三旻也确实机敏,当日里你一句话,他就知道此事已然被人看破,竟然再也不弄这些个遮人眼目的事情,难得难得!”
“我爷爷打过的仗,只怕比那什么旻见过的人都多,论起这等用兵布阵的本事,当今世上,只怕只有这坟中的岳爷爷才能胜过我爷爷一筹”那思玉听自己爷爷从这些细微末节就推出那第三旻毫无武功,徒具声势,当时心中大乐,不免称赞自己爷爷一番,谁知话一说完,就见韩世忠对自己怒目而视,师父也是一脸阴沉看着自己,余辽却是惊叫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一脸惊愕,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跪下!”韩世忠顿时一声怒喝,思玉知道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之下,说错了话,当即一脸惨白,跪在当地,韩世忠声音低哑,一字一顿道:“你第一日上坟,我曾和你说什么来着?”思玉虽然心中惊恐,却十分硬气,直挺挺跪在那里斩钉截铁道:
“奇冤待雪,铁案未翻,不见贼死,永不言名,若违此誓,甘当自刭!”
“说的好!”韩世忠站起身来,右手往怀中一探,已经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思玉,一扬手将匕首扔在地上,颤声道:“你放心,爷爷我自当给你爹娘有个交代,绝不提你今日鲁莽之事。孩子,休怨爷爷心狠,多少人不顾身家,身犯险境,舍生忘死,甘当屠戮,才留下这孑然一茔,我岂能为一己之亲而忘众人之义……。你…。。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