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父子(第2 / 3页)
这么多年,那个少年待 他,从未变过。
也许,只在下一刻,他就清醒地重新回到了那片寒冷与无助之中,最后僵死在雪地之上。
曾经的苦痛越大,后来得到的幸福越多,那种惶恐和不确定,也越是深刻,一天又一天,他的恐惧从未减少过半分。
你说我不曾真正信任过你,可是,这梦幻般的际遇,如何叫人敢去深信。
你说你信任我,但你不能只靠信任,就把儿子的未来交托,我也是愿意信任你的,但我也无法只靠信任,就把我的人生交托。
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多少个夜晚,想起有一天,你把一切收回,我重归那片冰雪,我就寒怕得全身发抖。
他在梦里,一直望,一直望,雪地了无尽头,没有人迹,没有马车,没有一个睡迷糊的少年,把他救出寒冷。
他一直撑着,撑着,直到身体里最后一点热 气完全消散,直到那仰着头,一直望着的身影,变成冰块。
越是长大,越是强大,那梦就越是漫长,那永无止尽地等待 和期盼,就越是恐怖,不管他心志已多么坚毅,最后都会在黑暗与寒冷中,痛哭失声,惊惶地醒过来。
记得第一次从噩梦中清醒,他吓得魂飞魄散。应该是他守夜照顾少爷的需要,结果却是少爷从被子里爬起来,照料吓疯了的他。
他苦苦哀求着韩诺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尽管并不抱希望,然而,韩诺就那样,很随意地答应下来了。这么多年来,韩诺一直帮他保守着秘密,竟管那么爱睡觉 的韩诺,因为他,总是睡不安宁。
凌松泽惨淡地笑笑
那样一个人,独自和心中最大的恐怖做战时,只有韩诺陪着他。
韩诺并不懂怎么照顾人。
但是,他说冷,他就一直一直紧紧抱着他,他说黑,他就赶紧为他点上蜡烛,他说害怕,他 就一遍一遍,在耳边 说,不怕,不怕。
他叫得口干舌燥,他就拿 着杯子,一口 一口 喂 他喝水。
一次又一次,总在他最得意,最欢喜,最快乐的时光里,那噩梦就如期而至。
在韩家成了韩诺的伴读和小厮,被凌退之收为弟子,终于可以介入到大成号的生意里,童子试轻轻过关,白日里的成功背后,就是夜晚的惊惶和无助。
噩梦从不放过他。
眼前的生活,越是安乐,越是光彩,噩梦里,那一无所有,恐怖的寒冷,就越是刺心入骨。
即使 在韩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使 已 经掌握着大半个大成号的运作,即使 已 经是渭城的名人,被所有人认可,他依然时时会怀疑,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幻,只是一个濒死的小叫花,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为自己幻想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