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广目(2)(第2 / 2页)
重信大嘴一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华夏大人,这点家务事,不劳您过问。甭管怎么说,把小东西寻回来,俺好歹支你这个人情,过两天,俺肯定报答你。”
聂清风双目如电,猛然张开,精光一闪:“聂某没工夫去管别人家事,但谁要是背弃人伦,凌虐骨肉,那,说不得就要管一管了!”
重信给吓得猛一缩脖子,但马上又像见了小鱼的绿毛龟,脖子伸得老长:“大人,您甭听那小东西一面之词,她天生就是个灾星,走哪儿哪倒霉!您没见她脸上那一圈毒蜈蚣似的血胎记么?净心宗师父说啦,那是给阎王爷守门的狱门鬼的记号,谁要挨着她,那才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说罢大声对众人道,“各位,大家伙想想看,自打碰上这小东西,你们摊上多少事儿啊?我今儿带她走,是给你们添福消灾哪,怎么着,一桌酒得有吧?”
见聂清风与咫尺进门,众人起身行礼。聂清风颔首致意后,示意众人坐下,细细打量起这对中年夫妻来。
最显眼的,莫过于大摇大摆倚在客位上首与聂清风平坐的重信了。呛鼻的酒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这人四十多岁,没有挽发髻,半尺长的头发乱蓬蓬的扎煞着,一边高一边低,好似一个未完工的鸟窝;穿了一件无袖马甲——说是羽织太短,说是马甲又太长,姑且按马甲算;没有穿里衣,裸露出乌黑干瘦的胸膛。这人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双似睡似醒的朦胧细眼打量着周围人。
一身肥白的龙造寺大石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眉毛在微微跳动,隔上几分钟,“啪”的一声,一只从重信身上远道而来、在他身上追寻美食的虱子死于非命,横尸于地;再过几分钟,又是“啪”的一声,再添一桩杀孽。
圆规修行颇深,一点酒味臭味满不在乎,聂清风可忍不了,开口道:“重信先生……”
还不等他说完,重信哇的一声干呕,吓得人人起身,伊头傀作翘着二郎腿,差点翻过去。重信干呕两声无果,又拿脏兮兮的手指去抠嗓子眼,抠了好几抠也没抠出个豆来,嗳了一口长气作罢,把沾了湿答答口水的手指在裤腿上蹭蹭,抓抓鸟窝似的头发,咳嗽两声,卷卷舌头,呸的一口老黄痰吐在地上,吧唧吧唧嘴道:“坐,站着做啥?”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他们心里清楚,从今天起,他们的命运,就要拴在一起了。
说话间,佛堂到了,一名弟子远远迎过来:“师父,聂大人,鹿下町醴房的重信与美智子来了,来接他们走失的女儿回去,现在正在里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聂施主,我们一同进去吧。”
“师父、聂大人,请留步!”
咫尺讶道:“还有何事?”
众人哭笑不得,重新落座。重信道:“那,那啥,谢谢哈。其实,找不回来,倒轻快。”
“重信君!”一旁的女子眼圈一下子红了,“怎么能,这样说?”
这女子就是纱希的母亲,重信的妻子美智子了。她虽只有四十岁,看上去却像是快六十的人。满脸皱纹,弯腰驼背,骨瘦如柴,手指骨节粗大,那是经年累月劳作留下的痕迹。
“有什么,不对的?嗝——前村小犬,四个崽子,到最后,养活几个?好像是……饿死俩,自家摔死一个?”
聂清风身子微微前倾:“重信先生,贵夫人投井自尽时,聂某见你哭得泪人一样,似乎是个重情之人,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却是这样一套说辞。”
“美智子夫人还好说,那位重信先生有点不修边幅,行止也有些古怪……”
“哦?”聂清风来了兴致,华莲宗现在不止有他,还有楯冈一铁、荒木梅、龙造寺大石、伊头夫妇这些好手坐阵,敢来这里找不自在?胆子可真够肥的,要好好掂量掂量这家伙的斤两。
咫尺也颇感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咫尺一抬手:“聂施主,请!”
“大师请!”
还没进门,聂清风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酒气,不由皱起眉头。走进去,圆规、龙造寺大石、伊头傀作、近藤香四人正在里头与他们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