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小说原著) 第十一章 流水的兵(第1 / 21页)
高城说我对不住你,我老压你。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是协助你工作的,你怎么压我了?
高城说我打球犯规,下棋使损招,打牌我跟对家使眼神。他们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连长就得出事,都帮我捣鬼。洪兴国说你是连长嘛,钢七连的头一号,你不能输的。
高城便狠狠地给了洪兴国一拳。
因为你已经被要求离开队列。
我后来非常后悔在班长走的时候和他生气,我过早地让那种离队的感觉降临到他身上,相比之下连长和六一做得远比我好,他们陪他到最后。
没有可以分享的快乐,只有独自承担的磨难,现在的软弱也许正好证明,你曾经是那么坚强。
★二级士官许三多
微风拂动,钢七连那两幅招摇的连旗显得有些无力了。
军队是轧钢的车床,煅铁的大砧,可等你习惯了那股子刚硬,它也是一张能让人睡到大梦不觉的温床。
五点半起床,五千米及其它,早餐,训练,视具体课目而定。午餐,午休,下午接碴训练或机械保养,自由活动,电视时间,睡前五千米及其它,睡觉,安安稳稳的。
其它意指随时加练的体能项目: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贴墙深蹲,一百个引体向上或者加负重什么的。
周二周四和周六洗澡,休息日小会餐,节日大会餐。
有时开班务会,有时全连集合,照了连长的性子,七连的例会不定期,这都会带来意外或惊喜,条令范围内的意外和预先知道的惊喜,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高城和洪兴国目送着带来坏消息的参谋长离开,洪兴国有些茫然地伸出一只手,高城会意地给了他一支烟,点火的时候却连打了四五次,都没有点上,洪兴国的嘴和手一直在抖,抖得很厉害。
洪兴国将手上的烟揉成了一团,干脆扔了。
明儿开个联欢会,我来操办。军纪和人心都得顾到。洪兴国说。高城只是嗯了一声。洪兴国说:三十多个人都得悄悄走,不能让送。一次送走了三分之一,非得乱了军心不可。
高成不由委屈地喊了一声老洪!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有时就在野外埋锅造饭,说是当炊事项目练的,我们可当它是个娱乐,饭里和了泥土和硝烟,甚至都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这种生活大概任何非军人都要觉得无趣,其实就算有些前军人跟人回味起这种生活来,也要加上一个无趣的尾缀,他没有勇气承认他的乐在其中。
并不是说你每天十二点睡觉,在下一个十二点起床才有自由,我后来那样试过,实际上那成了我人生中最潦倒的一段。
那时候我忽然理解我的战友们在钢七连解散时的那种惶然,即使以混蛋自诩的白铁军,都知道这是为了整支军队的需要,可那是个抽象的概念,实际地说,被要求承担这个磨难的是你个人。
对,一个人,你走,念出你的名字时你还在队列之中,你以为像以前那样,或好或坏,这是一个团体的事情,然后你离开了队列,对着渐行渐远的过去,你发现承载那些记忆,那些辛苦与快乐的只有你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