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 / 2页)
“行了,走你的路吧,再胡说就回屋去。”
男人仿佛害怕,不再说话。
欧阳功名怔怔看着妹妹,脸色煞白。欧阳云月说得对,抗战期间抗令就是叛国,抗令者自然格杀勿论,抗令者的家眷也将被打成汉奸家属,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蓦然,他挪下床,双膝跪地,双掌合十,喃喃道:“爸爸,不孝儿子给您磕头了,只盼来生给您做牛做马。”说完不停用力磕头,铁链被牵扯的“哗哗”作响。
“可笑啊,可笑。”门外忽然传来嘲笑声:“一个貌似聪明的人连女流之辈都不如,还有脸谈什么做牛做马。可笑,太可笑。”
欧阳功名兄妹循声望去,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胡须乱蓬蓬的男人在院子里转圈。
“闭嘴,放风时间老老实实走你的路。”一个看守斥道。
天,阴沉。秋风阵阵,落叶被卷起又被抛下。
欧阳云月头戴船型帽,一身戎装,焦躁不安站在白公馆门外等待开门。
门被打开,监狱长笑容可掬打着招呼,欧阳云月随其走进,大铁门再度被关上。
欧阳云月是中共地下党员,本来在军统北平站工作,因表现优异被调入局本部。一个小时前,罗副官满脸严肃来找她,道出实情,她心如刀绞,马上赶到白公馆。
囚室前,欧阳云月终于看见了哥哥。欧阳功名被戴上手铐脚镣,闭目斜靠在一张破床上。欧阳云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伏在哥哥怀里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和哥哥感情至深,出生那年,母亲难产去世,是哥哥一直陪伴、照顾着她,父亲因为长年在外走镖,感情上反而不如哥哥那样亲切。
“放你的狗屁。”男人疯疯癫癫骂道:“世间混蛋比比皆是,我还从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看守奇怪道:“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当然碍我的事。”男人大声道:“古人视伯夷叔齐为大仁、大义,这混蛋却对一个日本人讲义,气死我了。他知道不知道伯夷、叔齐不食周栗饿死首阳山?知道不知道伯夷、叔齐因父让国?”
看守更加奇怪,问,“你疯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男人嘟囔着,“看来你也是个草包,连那女孩都不如。”
“哥哥,罗副官已经告诉我了。你怎么这么糊涂,鬼子杀我多少同胞、抢占多少国土,你却为一畜生救命之恩忘记国恨家仇,还要以命相抵……”
“住口。”欧阳功名把井上昭弘视为兄弟,这种情感不仅仅是救命恩人,更被他当成一颗秧苗结出的两个果,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你不能污蔑井上昭弘,没有他,你今天根本就见不到我。。”他沉声说道。
欧阳云月一愣,从小到大,哥哥还从未以这种态度和她说话,她倔强抬起头,泣声质问:“他或许对你有恩,可他毕竟是侵略者一员,以他这次任务不知道又要戕害多少中国人,你还能把他当朋友吗?”
“胡说,不是每个日本人都是坏人,迟宇轩还娶了日本女人为妻。”
“哥哥,这场战争是日本侵略,他们抢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煤矿、抢我们的土地,那个井上昭弘只要吃一口我们的大米就是帮凶。你认为这个井上昭弘比你妹妹还要亲吗?比我们故去的妈妈、健在的爸爸还重要吗?你知道不知道,一旦你被枪毙,罪名就是叛国,而叛国者的下场势必影响到我们可怜的爸爸,你真的忍心让他背上汉奸父亲的帽子终老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