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阑(第2 / 3页)
“八日足够。民女倒觉得恰到好处,若早了,旁人防得紧,节骨眼上出差错才合时宜。”黑衣人瞳华噙缕稀薄的笑,那笑是要焚灭人心的:“酂侯嗜好收藏玉卮,高祖庙前所祭夔龙纹玉卮,乃尧帝之物。历年皇家秋祭,皇帝主祭,诸王列侯助祭,所献酎金皇帝亲自过目,若有成色斤两不足,势必废除封国,削为庶民。再精彩些,配上高祖庙前玉卮被窃,盗者酂侯嗜好收藏天下奇卮,盗卮死罪,两罪并罚,终局可如皇后的意么?”
“玉卮被盗固然容易,诸侯所献酎金却是各侯亲自呈上,成色斤两不敢欺君,除非有人事先做好手脚,孤鞭长莫及。”皇后胸口一寒,好毒的心计,她与萧家到底何种仇恨?
“酎金自由我来!皇后尽管使势便好。萧家根深叶茂,有萧相国庇荫,历经数世不绝,后世皇帝感念萧相国忠心有余,智德天下难匹,故而格外恩顾萧家。萧家实实不易树倒猢狲散,即便两罪在身,今上也因萧瑶未必肯赐死罪,唯有一剑刺中命脉,再无回天之术。”黑衣人唇齿阴狠,眉尖荡过刀刃光芒。
“放肆,孤是皇后,如何与你商贾沽气?”皇后撂下手中的刺绣,突如而来的意外让她虽惊犹是冷静,美容噙霜,强撑着气势,狠狠剜她一波。
黑衣人压低嗓音,凉似雪花:“皇后不愧是六宫之主,剑在眼睫,依然华贵灼人,可惜萧瑶进宫日,便是你金屋冷宫时。卫子夫动不了皇后根基,可是萧瑶会,因为她是皇帝心中的仙,仙是必定驻人心间的,皇后!不知皇后那时如何优容凌厉,宛若无波无澜呢?”
皇帝信仙,萧瑶是他亲手选定的仙,她如何不晓得其中厉害?皇后眸华蕴凛,推开颈上剑,冷冷坐下,伸手取玉壶于翡翠盏中续了水,仰头一气饮下,仿佛饮去心头积蓄的悲愤。
黑衣人收剑入鞘,扬眉对面而坐,一壁冷酷笑:“皇后既不会坐以待毙,为何迟迟不见出手?莫非恐惧攥心?怕失了凤位不成?”
“孤轮不到你来摇唇鼓舌!你若见不得萧瑶进宫,尽管使术便是,出手掣肘孤,岂非剑锋有误?”皇后捏盏在手,不露声色地瞅着玉盏上的凤凰花纹,语调竭力平静如水。
萧瑶摇头:“不必了,远观足矣!虽近若失,不如远远望上一目,便是永久的回味,何必强求真真切切伤情伤绪?罢了,你自去欣赏吧。”
阿蕖眉眼弯弯,秀眸蕴上关怀:“侯主,既如此,我们回去吧,夜深露凉,着了时气可怎么处?”
萧瑶清瞳凝她一眼,微笑如花:“好,回吧。见过,就好。”
真的见过就好。
如果能再相遇,会更华丽芳菲。
“民女不过想瞧瞧皇后的胆识,果然非常人可比!民女要杀一个萧瑶的确容易,只是民女要的是萧家血流成河。民女与皇后同仇敌忾,结为首尾岂不更好?再则只怕皇后掀翻皇宫,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皇后如此优渥瑰境,若无为,实在可惜。”黑衣人眸华犀利,仿佛一眼要划破她的伪饰,面纱下唇角峥嵘刺骨:“皇后当初阻止卫子夫专宠失败,是因为她在宫中。若想让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不被皇帝宠幸,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她根本进不了宫。”
掌间凤凰花纹有些刺心,似灼透她如芙蓉色的肌肤,皇后推开翡翠盏,抬眸对视于她,黑纱掩不住她眉眼的清秀,却是有一颗蛇蝎心肠。
也好,借力打势,省了许多心力。
皇后难得恬静一笑,数十年来,她最缺乏的就是耐性,此时,倒是出奇的沉住了性子,或许跌的次数多了,再急躁再骄傲的性子也会归于沉稳。
皇后淡淡悠出一句:“孤阻止不了。酂侯府外遍地期门军,孤只手翻不了天,何况只余八日。”
墙外官道,黑衣人如箭在弦上,衣袂翻飞。
已然宵禁,巡夜人手中的灯笼火泽微弱,照不见光圈外的影。
漆衣如夜色,总是波谲云诡时。
太主府前,黑衣人眸露冷笑,半面笼在黑纱下,看不清脸,唯有髻边一枝金步摇,度出她是一枚芊瘦惜颜的女子。
她轻车熟路,跃过重重屏障,推开一扇辉煌的锦门,手中剑迅速架在一人脖颈上,语调冰寒如手中的玄铁,阴鸷道:“皇后,我们做场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