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风流模样(第1 / 2页)
藤下一郎感叹说:“这些人倒肯下功夫。殷、闵都是享誉一方的名医,徐英若更是贵胄千金,如今却为了一个戏班子,南下北上的,真真是肯用心!他们虽然是我们的对手,可是也值得我们钦敬!”
茂仲景说:“藤下先生是日本人,不了解昆曲这东西。中国人最讲究“诗书曲画”,这个‘曲’字是书香人家的习学之物,推崇的甚多,视为家学香泽。不说别人,就是我小时候也是听着曲子长大的。”
藤下微微一笑说:“可是你,却背叛了它。”
茂仲景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我没有背叛它,我也想堂堂正正为它做事,我也是真真心心想换取它对我的爱,可是它背弃了我!是它背弃了我!”
藤下一郎拍手说:“非常好!你这样想非常对,徐树铮就是杀你伯父的凶手,殷震贤他们就是徐树铮的帮凶。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先把三雅园搞垮,变成我们日本的剧场。然后再报血海深仇。等你坐上了江苏督办的宝座,还有什么是想要要不了?”
那边金庆班也在努力筹划对决之事。金班主说:“现在昆班算什么,我们皮黄全国不知有多少班子,这次我们要在上海滩出个头彩,赢他十一场,大大长长我们的威风!等我们得了三雅园,虹口这一带就全是我们的天下了!现在三雅园肯定四处去拉戏码了,你们也不要闲着,唱戏的事情先放一放,找皮黄的硬戏码去!哼,苏州不是不让我们进城吗?我们就在上海打他一个落花流水八面威风!让他们昆班全部滚出上海滩!”
有个手下来请金班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金班主马上毕恭毕敬点头卑膝说:“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跟着这人走背街小巷来到一处药房,正是茂仲景的德茂大药房。金班主提着小心进了大堂,在外面候了半晌,才被传唤进去。只见里面端坐着几个人,一个正是将来担任评判的租界工部局日籍执事藤下一郎,态度十分傲慢,目不斜视。另一个是文艺部副次长茂仲景。茂仲景微微含笑示意说:“金班主请坐!据我所知,三雅园已经出去找救星去了!如果被他们赢了,你们金庆班就不要在上海混了!”
金班主连连鞠躬说:“我们金庆班的实力您是知道的!皮黄在上海滩就有几十个戏班,别的不说,飞鸿楼的周春奎、金桂轩的熊金桂,鹤鸣茶园的杨月楼,醉春茶园孙菊仙,这四个角,哪一个不是声震上海滩,卓尔不群?如今皮黄和昆班打对台,他们都愿意为皮黄一战!您说说,有这四个角赢个四场,有何困难?何况我们已经到南北各处班社寻找强角来助战了!不是我说大话,昆班绝无得胜的可能!”
藤下一郎面带微笑点头。茂仲景说:“如此甚好!等你得了三雅园,藤下先生一定会保障你的生意红红火火。”
金班主恭敬说:“您放心,将来我不会忘了次长大人的好处,不仅戏院的分红要孝敬,擂什么鼓演什么戏也都听您的!”
茂仲景得意洋洋点头说:“多谢藤下先生的教诲!我一定尽心尽力。”
藤下一郎说:“殷震贤他们数次与我作对,这伙人狡猾得很!你要留心他们搬来的救兵,必要的话我们出一下手,一定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永世不能翻身。”
过了有十余日,殷震贤和闵采臣等人分别从外面回来,大家一起相聚谈论,一共请来了五个援手:北昆的老墨;浙江慈溪的飞天云戏;湘昆来了个饰演《醉打山门》里鲁智深的艺人,神功非常;甬昆过来个唱孙悟空的,一支棍棒耍得神光炫耀;苏昆这边也来了几个老把式,挑选出来有五场戏。再加上芷兰的飞彩之术,闵采臣的僵尸、殷震贤的乔醋、冯怜怜和玉胭脂的戏,又有五场。十一戏码中还差一场,苏州梨园公会举荐的戏目,还有水袖功、帽翅功、手绢功、翎子功、髯口功、担子功等绝技绝活,几个人商议下来难以确定。最后裴迁说:“现在花部的戏多从昆班戏里化出,昆班的绝活髯口功、手绢功、翎子功等多被他们学走,我们再拿这些恐怕已经难以制胜。不过担子功已经失传多年,只在老戏《阴阳河》里有这个功夫,不如第十一码戏,就用这个担子功吧。”大家觉得有理,就从苏州昆班里挑出一个担子功十分好的,算作一码,凑足了十一码戏。苏州梨园公会十分重视,沈月泉带着苏州城里的名角和梨园公会的各位执事几乎倾囊而出,裴迁都安排在三雅园暂且住下。殷震贤把外面请来参加对决助阵的重要客人安排在中医学校。
按照规定,开戏一个月前双方交换戏码戏单,以展示给公众。裴迁等人就将这十一戏码写好交付给梨园公会,金家班也如期交付。双方对换了戏码单,殷震贤等人看了金庆班的戏码,不禁暗暗吃惊:果然,金家班请来了上海滩四个最出挑的名角:飞鸿楼的周春奎,号称“飞云手”,善腾跃;金桂轩的熊金桂,号称“摘云手”,善翎子;鹤鸣茶园的杨月楼,号称“鹤云手”,善高腔;醉春茶园的孙菊仙,号称“观云手”,善吼腔。这四个人并称四大“云手”,都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挑角人物,加上金庆班自己的高手,这场较量还真是残酷。
再说茂仲景新官上任,心里洋洋得意,又在这次对决戏中大获藤下一郎的赞赏,说不出多少志得意满。想起那晚酒醉喝得晕晕腾腾,明明和徐英若有了一夕之欢,早上醒来却恍恍惚惚。听说徐英若从北边回来了,他还是不死心,找个借口来探望。正巧看见徐英若在葡萄藤下面给一个戏服补线,茂仲景悄悄凑上去,鼻子里正好嗅到英若身上的脂粉香味,想起那夜的欢乐,陶醉地说:“英妹妹,多日不见了,还好吗?”
藤下示意,茂仲景说:“虽说如此,不可懈怠,一定注意三雅园那边的动静,有什么问题马上来汇报我!”
金班主答应,小心翼翼退出。藤下一郎问:“次长大人,你来说说,这次胜算有几成?”
茂仲景说:“藤下先生,梨园公会五个评判有三个是我们的人,其他评判中,除了盛王爷偏爱三雅园之外,褚敏瑜是书生气,无所谓偏与向;裘文要的是三雅园的冯怜怜;剩下的钟素素,本来和三雅园就有宿怨。剩下就是你我了!你说我们胜算几成呢?”
藤下一郎满意地笑笑说:“要不我怎么说你聪明呢?三雅园去哪里搬救兵了?”
茂仲景说:“殷震贤到北京城那边去了;闵采臣和那个石云卿到浙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