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毒难防(第1 / 2页)
三日之后,对台戏打第五场。金庆班请来的“鹤云手”杨月楼先出场。这人善高腔,能在声音极高亢处抖擞转音,声音刚贞流利,变化自如,唱得人心中如同被熨烫了一般,一个个如痴如醉,鼓掌叫好!
轮到三雅园演出了,一番锣鼓响过之后,台上却没有演员上来。但见白色的云气呼呼腾腾漫上舞台,忽然一声炸响,舞台上空爆炸了一个圆球,圆球四散炸开,从那圆球中央摇摇晃晃跳出三员戴盔带甲的战将来,一人穿白,一人穿红,一人穿黑,正是刘关张三将。又听一声炮响,又一个圆球炸开,从对面跳出一员白盔白甲的战将,那战将却是吕布。这时后面随着爆炸声也出来一个红色的旗帜,上面写着虎牢关三个字。紧接着笙板齐作,丝弦开张,几个人在半空中打作一团,后面配有唱腔。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人物从何处来,又向何处消失了。但见台上的刘关张三将恍如走马灯,和吕布厮杀了一回,一个个随着白雾云烟隐身不见了。观者恍如到了梦境,待到云烟散尽,才清醒过来一起鼓掌惊叹!
十一个评判各自作评。最后,荀会首带着激动的声音叹道:“‘飞天云戏’这种戏曲绝活据说早已绝迹,我等也只在儿时听说过,想不到三雅园竟然把它请过来。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相信各位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此所谓‘此戏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所以此局,众位评判裁定:三雅园取胜!”
三雅园艰难打胜一局,略略松了口气。听得荀会首宣布说:“下一场对决:三雅园闵采臣的‘僵尸功’对金庆班‘摘云手’熊金桂的‘翎子功’。请各位回去准备,三天后我们再次来观战。”
藤下一郎阴沉着脸对茂仲景说:“这是怎么回事?按照你的说法,十一个评判中,我们的人是占多数的!如何给三雅园赢了一场?”茂仲景说:“藤下先生,‘飞天云戏’确实太精彩,想各位评判实在不好给出败局,毕竟台下还有那么多只眼睛。况且两方对决,如果全部一方赢,也不好向公众交代。不过一场而已,藤下先生何必放在心上?”
不多久梨园公会将双方戏单排出来:第一场,由三雅园牧芷兰的“飞彩术”对金庆班“飞云手”周春奎的“腾跃术”。时间就放在腊月十五当天。以后三天进行一场,以便观者品赏评判。殷震贤和闵采臣说:“‘飞云手’的腾跃术虽然厉害,然而芷兰妹妹的‘飞彩’之术却是童子功,从小习学,练就十几年,能一口气吐出各色飞彩,煞为动人。这一局胜算的可能性极大。”两个人心中都默默欢喜。芷兰知道自己身负重托,练习也愈加刻苦,谁想心里越用劲,身体却越发不支,总觉得头晕目眩,过了两天却感觉恶心呕吐,一仰头就眩晕,哪里还吐得出飞彩来?芷兰不服,还要加紧练习,正好殷震贤、闵采臣等不放心,一起来看,只见牧芷兰刚刚吐出一串火彩,旋转身体再仰头时,却“啊”了一声,将口中含物一起吐了出来,摔倒在地。殷震贤急忙将芷兰扶起来,只见她面色惨白,额头冒汗。用手往她胳膊上一搭,不禁惊出一身汗来。闵采臣说:“看姑娘的脸色,不像是虚弱所致,”也去搭脉,也愣了一下,看看殷震贤。徐英若见此,心里暗暗叫苦。几个人将芷兰扶到屋子里,都不出声。裴迁着急道:“这节骨眼上牧姑娘却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闵采臣说:“裴班主也不必着急。毕竟人生天地间,免不了病痛这一灾。我们从长计议。”
裴班主唉声叹气走了。玉胭脂是精明人,问:“你们一个个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徐英若说:“既然瞒也瞒不住,干脆就告诉你们!”就把芷兰暗恋茂仲景、夜探德茂药房,被茂仲景玷污之事说了一遍,众人气愤不已。徐英若说:“原想这事暂且瞒着,谁知竟然出现这样的事。芷兰妹妹清清白白跟我出来的,如今我怎么对得起她?一定要找茂仲景那个混蛋来说清楚!”
殷震贤说:“过两日就要打对台了!芷兰妹妹是第一场,偏偏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于是就来和沈月泉商议。沈月泉叹息说:“这也是天意。对方出马的是上海滩著名的“飞云手”周春奎,他最擅长‘腾跃术’;如今我们也只好用我们的‘担子功’来和他对阵。”
到了比赛当日,苏州梨园公会这边全部到场坐阵,和三雅园聚在一起观阵。上海那边皮黄班的班底也几乎倾囊而出。梨园各界的人黑压压挤坐一堂,心怀春秋,各有倾向。十一个评判全部到场,盛王爷高张声势,端坐在左侧,后面站着他的师爷和陪客。钟素素浓妆艳抹,冷若冰霜,坐在他临近的桌子旁边。裘文和褚敏瑜并排坐最前排正中央位置,裘文靠左,褚敏瑜靠右,褚敏瑜旁边,郑一茹陪坐。然后是茂仲景、藤下一郎诸人,上海梨园公会五位评判端坐在后边五个位置上。再后面上海滩大大小小报纸的记者们挤坐了好几排,争先恐后,摩拳擦掌,竞相报导上海滩这一奇事。三雅园“担子功”先上场,一位演员肩上挑着担子,下面两个装满水的水桶,担子左旋右旋,飘转如风,水桶里的水却滴水不漏。少顷,担子到了头顶,依然旋转如流星,左右桶随之摇摆,却无一滴水花飞溅。众人喝彩声不绝。
藤下板着脸说:“仲景君,这件事情你绝不能麻痹大意,你要知道,三雅园能赢一场,就能赢第二场,你要动动脑筋,确保万无一失!这次我们不能输,你懂吗?”说完拂袖而去。
茂仲景寻思良久,说:“藤下说的有道理。闵采臣的‘僵尸功’江浙沪独此一个,倘若众人都叫好,岂不又输掉一局?还需想个法子才行。”这样一想,倒真想出一个歹毒阴险的招数:他原本就买通了殷震贤中医学校的一个小学徒,闵采臣正好住在中医学校,何不趁机在食物中下毒,使他不能上场,也好省点事。主意拿定,自己亲自配药,研成细细的粉末,交给小学徒下手。
那边金庆班的“飞云手”上场了,演的是《挑滑车》的陆文龙,此人身轻如燕,腾跃如飞,能站立在高台之上,向空接连翻滚几个跟头,游龙般盘旋而下,落地稳稳,身段优美,表演甚佳。场上掌声如雷。过了些时候,评判结果出来,梨园公会的荀会首出来宣布:三雅园担子功极好,但是我戏中规矩:功夫必然要和剧情融汇,方为本色。飞云手的腾跃之功,堪与担子功媲美,正好与戏中陆云龙的戏份融合,更胜一筹。所以第一场戏,金庆班胜!
金庆班的人大声称好庆贺。接下来三场对决,依旧是金庆班赢。荀会首宣布完毕结果,清清嗓子说:“金庆班已经连赢四场!三天以后,对决第五场:三雅园的“飞天云戏”对金庆班的“鹤云手”杨月楼。双方请各自回去准备!”
三雅园连输四场。众人回来都默不做声。芷兰见此情景,心内无比沮丧,深深自责。闵采臣说:“诸位不可泄气!还有七场戏,我们还有机会。下一场是我们的‘飞天云戏’,这是我们昆班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民间绝技,取胜还是有希望的!”
殷震贤问:“‘飞天云戏’我却连听都不曾听说过!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闵采臣微微含笑不语。石云卿点头说:“我平生也只见过一次,想不到在绍兴乡间竟然藏着这样的民间绝技。我们请来的艺人早已准备好,单等三日之后上台竞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