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曲(第1 / 1页)
凤去台空声断绝,白雪阳春今消歇。后世倘有怀南璧,惟有寒江吊明月。(未完待续)
这时马仲麟的部队乘胜跃进,将孙传芳的部队赶到了浙江一带,完全控制了上海。马仲麟杀人劫财的出身,又不约束手下,任由部队在上海城里作威作福,每日里抓捕孙传芳旧部来不及逃走的亲宦贵族,绑架勒索富豪巨商,耀武扬威,气焰嚣张。茂仲景得了马仲麟这个仗势,很快被认命为上海督办处警备司令部副次长,每日跟着陆顺开着吉普车维持治安。威风八面,大肆炫耀。这天晚上,马仲麟安排旧部大摆筵席,邀约上海滩有名的商会巨头都到他那里赴宴,强迫他们捐助些军费给养。马仲麟嫌酒筵过于冷清,特地让人开出一张单子,将上海滩皮黄、京班、越剧、昆班名伶全部列席进去,到酒筵上面唱堂会助兴。上海昆班只有三雅园一所,冯怜怜亦在堂会名单之列。
裴迁看见堂会名单上有冯怜怜,吓得胆战心惊,对来人说:“冯姑娘的脾气上海滩都是知道的,从来不出三雅园唱戏,更不唱堂会。烦劳回禀大帅一声,多多担待!好歹换个角可行!”来人鄙夷不屑断喝道:“大帅一言九鼎,叫谁唱谁唱!还管你冯姑娘脾气不脾气?一个戏子拿什么架子?莫说不来,就是稍微迟些,大帅震怒,绳捆索绑,打断了腿都是轻的!还敢说什么脾气?”
裴迁自知此事非同小可,过来对冯怜怜说:“冯姑娘,这个马大帅比土匪强盗都要霸道些!我看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姑娘的脾气我也知道,如今之计,姑娘赶快收拾一些行李逃走了吧。这兵荒马乱的,戏班子也活不成,我们暂且就散了伙,等过些日子再寻思生计吧。”
冯怜怜说道:“三雅园也几百年了,怎么能在我们手里这就散了?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盛王爷那么大威势又怎么样了?我说不唱就不唱,他们纵然势大,又能拿我们唱戏的如何?况且我自小就生在三雅园,如今无亲无故却到哪里?纵然死,我也和三雅园死在一道儿。”说完自己去练功,对这样的事情毫不介意。裴迁眼见如此,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马仲麟晚上听戏,锣鼓铿锵,锦绣满堂,喧喧然就有一种“百官朝贺、四方献乐”的感觉,醺醺然似做了圣朝的皇帝。照着戏单一个个听下去,看那些出色的伶人各逞其才,鼓吹献媚,心里非常高兴。猛地听说有一个戏子没来,拍案大怒说:“什么样的戏子,敢把马王爷的话当耳畔风?凭他什么样理由,立即给我捆来绑来,让他知道马王爷的厉害!”常言说:“将如虎狼士如豺。”这帮人都是杀人害命的出身,哪有半点斯文?当下闯进三雅园,将已经睡下、衣衫发髻不整的冯怜怜绳捆索绑押到宴会上来。马仲麟正想给商会的巨子们做一做威风,高高坐在厅堂上面,叫人先将冯怜怜捆在宴会厅的柱子上面,说:“大家看戏正看得热闹,先不要扫了兴。捆她在那里,有了闲功夫再收拾她!”
于是宴乐开始,锣鼓笙管嘁嘁喳喳铿铿锵锵闹作一团。可怜冯怜怜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女孩子,被人如此侮辱,气得浑身哆嗦,恨不能拿刀抹了脖子。宴会闹到入夜才罢,马仲麟喝得醉醺醺倒忘了此事。身边有客人提醒说:“冯姑娘是上海滩有名的昆角,脾气是孤傲些,可是才艺是最好的。大帅气也出了,就放了她吧。回头闹出事来,大帅的名声也不好。”马仲麟这才想起柱子上还绑着一个戏子,走近来瞧瞧,只见冰肌雪肤一个美人,身如弱柳,姿似嫦娥。马仲麟惊讶道:“还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人!”客人劝阻说:“冯姑娘是上海滩第一名旦,大帅初来上海,还需顾念民众之心。不如大人大量,放了她,也能获取一点好名声。”马仲麟乘醉笑道:“我有十万劲旅,走到哪里就是好名声。才不要你们假文酸儒拿捏作态,都给我下去吧。”此时血气正旺,加上酒意得意,浑身兽性正急于发作。于是喝退众人,亲自将冯怜怜解开绳索,一把揽在怀里抱到房间来。冯怜怜又嘶又咬拼命反抗,抓得马仲麟一脸是血。马仲麟大怒,将怜怜压倒在床上连打了几个耳光,直打得粉脸红肿,人事不醒,才将棕熊一般肥硕粗壮的身体压了上去,好一阵猿啸狮吟,气喘吁吁,将天仙一般娇嫩的人材摧残得花朵揉碎,残叶凋零。马仲麟一直发泄到兽性耗尽,酒劲泛起,才呼噜噜倒床大睡而去。天明时分,冯怜怜方才渐渐苏醒过来,衣衫被扯得稀烂,身体尽污。冯怜怜凄惨无比,哭道:“如今这样子,就是死了也无法见人。”推开窗户,见外面正是一带河水。冯怜怜用腰带死死扎了衣服,以头发覆面,俯身跳了下去。可怜一代名伶红颜,清高绝世,一旦遭辱誓不再生。当下香魂四散,孤魄飘游,做了个含恨的甄宓,枉死的绿珠。这惊世不白之冤,悠悠苍天,曷有天理?有诗为冯怜怜叹曰:
玉斛千金淡功名,万般妆色去媚容。曾作帝妃盘上舞,回眸鹤去楼已空。
洛水悠悠恨重重,遥闻江上有琴声。已知黄土又埋玉,何人还唱雨霖铃?
可怜冯怜怜,以曲为生,以曲为乐,内秉音色才艺之气,外有美貌窈窕之容。更兼清高绝尘,真真为高雅昆曲之化身也。谁想拥有怀珠缊玉之才,与世无争,依旧不能容于世。冯怜怜死后,南璧之名自此而丧,后世再无能得其一二者。其真昆曲之悲乎?惜哉!哀哉!真是“白云千载空悠悠!”
又有诗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