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玉胭脂碧血染桃花 石云卿灵犀解谜诗(第1 / 5页)
过了有半个时辰,褚敏瑜方坐着车回来,看见殷震贤笑嘻嘻地说:“哎呀贤弟,你从来不肯来找我的,今天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殷震贤说:“我着实有要紧的事情给你说,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就把玉胭脂被抓走之事如实说了。褚敏瑜惊讶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日本治安队也太嚣张了!不过现在的局势,日本人越来越气盛,上海督办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那个治安队是个魔窟,进去的人受尽酷刑没有命出来的,玉姑娘那样柔弱的女子如何是好?”褚敏瑜紧张地搓了搓手,着急地说:“我马上去一趟看望玉姑娘,看看能不能讲讲情,你先不要着急,回去等我的消息。”
殷震贤只得回去,褚敏瑜当即叫了车开着直接往工部局日本治安处去。远远望见一个铁板样沉甸甸的大门。这地方原来是做库房的,如今被日本人利用站了做治安处。褚敏瑜将车停在门口,让司机和那里面的人讲话。过了几分钟,门被打开一个小门,褚敏瑜走了进去。只闻血腥味席地而来,远处一个废弃的仓库下面躺着几个蜷缩着奄奄一息还在呻吟的人。褚敏瑜看了心里打了个寒颤,恶心得只想呕吐。强忍着四下里望望,看见拿着枪支的日本兵在远处冷冷地望着,几条大狼狗吐着舌头凶神恶煞。褚敏瑜惊骇道:“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玉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石云卿点头说:“这个我也可以帮忙。小弟虽然不才,改编一些戏文,使用一些曲牌音韵,还是比较拿手的。”
黄鑫说:“上次石公子在报纸上刊发的揭露日本人建设秘密基地的文章我们都读过了,真是义气英勇,鼓舞了很多爱国志士。石公子能写戏文,我们自然可以拭目以待了。”
闵采臣和石云卿两人分头去写,玉胭脂帮忙润色修饰,没有多久就在三雅园开始演出。果然观众来看新戏的人更多,每每演到动人之处,台下慨叹唏嘘,人心沸沸。观众评论说:“这个玉胭脂真是不简单,前些日子演李香君,如今演抵抗外辱的花木兰,上海滩艺苑红英翠萼名角如林,玉胭脂称得上是卓尔不群、一支独秀!”
藤下一郎回到上海,暗自盘算道:秘密训练军队总需要大额经费,而日本刚刚经历了战争,不好向兴亚院申请更多,倘若能得到心仪已久的“鹅贝雪花龙骨”,则一切景象都可以焕然一新,而且也算是自己对大日本帝国的贡献。听说兴亚院的人对这宝贝特别钟爱,不惜万金,可是这宝物到底在哪里呢?左宇飞肯定是知道下落的,他身边那些人应该都知道,否则凭借左宇飞一人之力,万万不可能完成这些宝物的“粹月”任务。那么,从哪里下手好呢?
藤下一郎闭目想了想,忽然想起三雅园与金庆班对决之时,玉胭脂唱的那出《桃花扇》,这个女子年纪轻轻,竟然想到用国家的兴亡之感赢取观众的共鸣,心思如此诡诈,其人想必也不简单。她是徐树铮的义女,又和左宇飞、殷震贤关系紧密,这个人一定知道“鹅贝雪花龙骨”的藏身之处和秘密。于是唤来茂仲景,叮嘱几句,要茂仲景找个茬子,以日本租界工部局治安处的名义抓捕玉胭脂,拿回来拷问。
徐树铮夫妇接连丧命,玉胭脂表面上安慰徐英若,抚慰众人,内心惨怛悲哀之处,比众人更甚。玉胭脂深感当日徐树铮风雪之时,怜悯自己身单衣薄,将身上的狐裘长袍赠与自己。后来怜悯自己身世孤零,认作义女,视如亲生。如此光明磊落恩同再造的义父,却惨遭如此横祸,正当壮年死于非命。玉胭脂悲痛不已,心里将害死义父义母的仇人牢牢刻在心上,发誓有生之年定要为义父义母报仇雪恨。心里有此断然决然之志,脸上就显得淡漠非常,甚至一滴眼泪都不流。
这日玉胭脂陪着徐英若在殷震贤这里闲坐,闵采臣、石云卿也作陪。忽然左宇飞回来了。左宇飞看看众人没有吭声,只向厨房要点吃的,闷着头吃起来。众人看他神情严峻凝重,也没有人开口问他。只有徐英若说:“你出去这么久,一个招呼也不打,不怕大家为你担心吗?”左宇飞头也不抬说:“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这时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带着大帽子,进到里面来才露出形容: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脸上有短须,正是黄鑫。黄鑫进屋坐下,和众人打个招呼,深深感慨说:“上次来见徐次长,不想竟一面成了永别。我们已经通过我们的同志了解到真相:只因徐次长携带了和法国、意大利的军火协定,日本人担心影响他们的势力,马仲麟害怕皖系发展起来影响他对北京的争夺,两相勾结,秘密设计杀害了徐次长。这个日本人叫藤下一郎,是兴亚院秘密设在日本租界的青龙会会长,狡诈阴险,他手下有一帮武艺高强的武士,徐次长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左宇飞听到这话,抬起眼睛看了黄鑫一眼。殷震贤说:“我们和藤下一郎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老谋深算、阴险狠毒,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黄鑫接着对众人说:“现在我中华军阀割据,各自为战,依靠这些军阀中国是没有希望的。我们革命党是以民族、民权、民生为共同信仰组成的政党,它能够团结广大的进步国民,对抗军阀,实现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兴盛。你们都是忧国忧民的志士,加入我们革命党吧。只有加入了我们的政党,你们就不会是一个人,而是有了一个强大的组织,才能依靠组织的力量贡献国家,同时也为徐次长报仇。”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有所认同。黄鑫走到左宇飞身边说:“左侍卫,我们孙先生一直惦记着您。我们欢迎您早些加入我们的组织,和我们一起拯救国难!”
这日玉胭脂在三雅园演出,正唱到如歌如泣之处,忽然戏园子闯进来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将台上的玉胭脂押了就往外面走。观众上前阻拦,那几个人说:“我们是租界工部局日本治安处的。玉胭脂出演反动戏,鼓动反日抗日情绪,我们要抓回去审理。”说着硬带着玉胭脂出去,关进一个车里面,迅速离开了。
裴迁那边很快就得了消息,吓得一哆嗦说:“日本治安处是什么地方?玉姑娘那样一个海棠雪花样貌的如何去得?”观众中有懂的,告诉裴迁说:“听说日本人非常狠毒,只要有人进了他们的地方,必然有一个下马威,先要打个昏天黑地,瘦弱的熬不住当场就死了,即使熬得过当晚,还有三套头、五套头什么样的酷刑,皮鞭抽烙铁烫,还放恶狗咬人,真是恐惧得很。你还是赶快找人去救命吧。”
裴迁哪有人去找?连忙吩咐人暂且停演,自己坐个人力车,匆匆忙忙来中医学校找殷震贤、闵采臣等人。正巧左宇飞、徐英若、石云卿等人都在,裴迁就把玉胭脂被工部局日本治安处抓走的消息说了一遍,几个人听得心惊肉跳,急不可耐。殷震贤说:“这件事情一点也迟不得的。如今能够和日本治安处接上话的,也只有褚敏瑜,我赶紧去找他帮忙。”几个人都赞同,殷震贤就去找褚敏瑜。偏偏褚敏瑜难找,办公室不见人,门卫回报说:“刚刚还在,开着车出去了。如今他夫人怀孕,褚秘书长也许就回去照顾夫人了!”
殷震贤听这话,又坐车赶到褚敏瑜的住所。按了门铃,一个佣人出来问了两句话,就回去禀告夫人了。郑一茹因为身体不便正在家里静养,听见殷震贤找来,十分诧异,吩咐仆人赶紧带殷震贤进去。
两人见了面,郑一茹十分客气。殷震贤说:“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急需褚公子帮忙,玉姑娘有难了!”于是将玉胭脂被抓走之事讲述一遍。郑一茹听了果然非同小可,她知道玉胭脂和殷震贤等人关系非同寻常,更兼那女孩自己是见过多次的,聪明灵秀,含蕴温柔的样子,遇见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人担心。于是拿出电话薄,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到褚敏瑜。正在着急之时,褚敏瑜的电话打过来,问有什么事?郑一茹说:“我没有事,是因为殷先生有急事找你。”褚敏瑜说:“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回去再说吧。”
左宇飞毅然说:“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我必须先报了徐次长之仇!”
黄鑫高兴地说:“好!”转身对玉胭脂说:“玉姑娘,你在三雅园唱《桃花扇》,真是一个忧国忧民、有风骨有气节的李香君!在整个上海滩传为佳话!不知你愿不愿意为我们工作?”
玉胭脂说:“我们一个唱戏的,如何能为你们工作?”
黄鑫说:“自古以来,戏曲就是教化百姓,浸染人心的重要工具。现在你们有三雅园这么好的戏园,多演一些爱国爱民的进步剧,鼓舞民众的爱国自觉意识,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闵采臣说:“对!我们可以根据时事改编一些传统戏,像《文天祥》、《木兰从军》这样的戏,都能激发民众抵抗外辱的精神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