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火一把（第1 / 2页）

郑航回头看了看阴坑，又抬头看了看大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你也回吧，我和方娟再呆一会。”

现在，郑航来了，方娟来了，还有援助律师庄枫来了。他们在祭奠你，你安息吧。你的死，公安机关必将帮你讨回说法，必将杀人者绳之以法。

方娟的眼中也已盈满泪水，跳动的火焰模糊成昏黄的一团，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将宝叔从山里搜出来那天的晚霞，宝叔愁苦的脸在昏黄中渐渐淡去淡去……

郑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与方娟手拉手并排而立。耳边传来庄枫用民间腔调唱出的《招魂词》：

魂兮归来莫向东……铄石流金路不通；魂兮归来蜞向南……雁飞不过魂何堪；

魂兮归来莫向西……鹤发鹅毛浮不起；魂兮归来莫向北……断拽裂肤莫奈何；

郑航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走在前面，方娟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庄枫放下手袋，麻利地从塑料袋里掏出东西。香烛、纸钱、还有纸扎的祭品，一一摆好。

郑航看着庄枫的动作，没有挪步。他垂手站着，也不想说话，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

东西很快摆好了。庄枫站起来，小心地对郑航说：“开始吗？”

郑航点点头，依然沉默着，双手合十垂下头去。

先是香烛照亮了一片阴坑，接着纸钱燃烧起来，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但火势并不旺，有的红，有的黑，有的灰，像宝叔苍老忧郁的脸庞。

归来归来，故土不可旷，时日不可延……

冷清的阴坑里仿佛响起不可名状的回声，在苍茫不知尽头的西边，似乎正有一个灰色的身影，渐渐溶入夜色，缓缓离去……

庄枫将最后一片纸钱投入火中，随即退出几步，与他们并排而立，嘴里仍念念有词，只是不再发出声音，郑航和方娟不知他是在吟唱刚才的词句，还是另有新词。

当最后一片火星被翻滚的纸灰盖住，阴坑再次沉入无声无息的黑暗中。郑航三人对着纸灰虔诚地三鞠躬，然后慢慢地走了出来，显露在广场的灯光里。

“小航，我们回去吧。”庄枫拍拍身上纸灰，“你的心意宝叔知道的，他会安息，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保重身体。”

庄枫递给郑航和方娟各一沓纸钱，两人接过来，慢慢撕开，一层层地投入火中。

火焰跳动起来，纸灰像惊扰的蜂群，胡乱飘舞。郑航曾听老辈人说过，如果死者有德，纸灰会缕缕上升，象征着成仙登佛地。这种乱舞的纸灰，说明死者魂无所安，有阴鬼骚扰，无家可归的幽魂在抢夺他的钱财。

郑航看着纸钱在火中慢慢烧化，由一片通红变成纷乱残灰，慢慢碎去，慢慢消散，不由得流下了泪水。

宝叔，你在地下还好吗？

你活着受尽磨难，死时想必也受尽痛苦；无亲无故为你收尸体，是郑航，是警察为你安葬；在你沉睡的地方，无人为你招魂，无人为你设祭，你是否仍在受尽苦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