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第1 / 1页)
晴儿没有声张,没告诉李宝贵。李宝贵不操心这些,告诉他有什么用?晴儿在街上转悠,转过几遭,没听谁家的孩子失踪。晴儿放心了,柳毅难道又回了那家理发店上班么?他一个人不会到山野。几年前,村里一个男孩在山野上被猎豹掏了。柳毅会去哪儿呢?晴儿隐约猜到一点儿,却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后来碰到他,他问晴儿干吗?晴儿心里暖了一下,他瞧出她心里装着事了。但晴儿没承认,尤其不能向他承认。晴儿说随便转转。他也随意地说我看见柳毅往八队那边去了。晴儿淡淡地哦了一声,心跳突然加快。她猜对了。柳毅果然去找柳翠兰了。八队距这儿六七里,是个自然村。柳翠兰并未嫁到外地,不过从一个坑儿挪到另一个坑儿。那个叫王善祥的男人是大队会计,后从商下海发了。这也是晴儿郁愤的一个原因。柳翠兰嫁到外地还好,晴儿柳毅还有李宝贵永远看不见心不烦。柳翠兰生活在眼皮底下,羞耻也就晃在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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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贵声音越发细软下去:“不了。”
晴儿让那个女人滚。
李宝贵求情:“深更半夜的,让她留下吧。”
晴儿大叫:“滚!”
女人滚了。
李宝贵气乎乎地叫:“死丫头还不住手?”
晴儿说:“除非你打死我。”
李宝贵又扇晴儿一巴掌,晴儿的鼻子有液体流出来。
晴儿问:“还打不了?不打?那就让开。”
李宝贵气急败坏,结结巴巴在说了几句你,突然稀软:“晴儿,爹求求你。”
李宝贵似乎想送,晴儿喝了一声,李宝贵被镇住。晴儿颤栗着,不只因为愤怒,也因为发现了又一个自己。抑或,是她开垦了自己。
晴儿扳回局势。从那个夜晚开始,李宝贵便有些怵晴儿(可怜的李宝贵天性便有些怵老婆和女儿么?)。简直是意外的收获。总听说逼急了怎么怎么样,现在晴儿品出被逼急的滋味,那是陷入绝境后的飞翔,疾风暴雨后的晴朗。
晴儿那样年龄的女孩,最在乎穿衣打扮,一个漂亮的发卡也炫耀半天。晴儿不,她更在乎声誉。那些女孩没必要为无影无踪的声誉操心,她们的家很少有扎眼、出格的事。晴儿的家不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受有嘲笑,甚至遭人捉弄。柳翠兰缝的衣服前襟永远对不齐,裤子一个腿长一个腿短。一次晴儿穿着柳翠兰的做的鞋和伙伴们追赶,鞋底儿竟然脱落,招来一片哄笑。李宝贵没力气,没手艺,谁干活也不愿意和李宝贵搭伴儿。队长安排李宝贵放牛,放了三天,丢了两头。其实也没丢,因两头公牛天性好斗架而跑丢了。后来在别的队找到了。队长依然把李宝贵操了个够。尔后当了饲养员(喂猪牧羊)的李宝贵嘻嘻着,仿佛队长在给他唱戏。那年中秋,队里杀猪,别人家分的是肉,李宝贵只端回一盆猪血。声誉是一个家庭的牙齿,不能打掉,但柳翠兰不当回事,李宝贵更不当回事。晴儿的成长伴随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她在乎,太在乎了,哪怕别人唾一口,她都不允许。怎奈事与愿违,柳翠兰离家,李宝贵胡搞,晴儿不得不耗费苦心。晴儿不仅要维护,还要挽回属于这个家庭的声誉,这已经与柳翠兰无关。她无法具体描述家的声誉,但知道它的存在,那是一个模糊、朦胧的形象,就像茫茫雪野上的冰灯。
李宝贵老实了,晴儿的战斗却没有停止。
田晓霞原高中同学——晴儿孪生哥哥柳毅失踪了。
晴儿却眉毛一挑,说:“我没你这样的爹……”
李宝贵说:“爹不了,不了还不行吗?”
晴儿不说话,凌厉地盯着他。
李宝贵看不清晴儿的目光,还是躲避着:“不了就是不了。”
晴儿审视着那个模糊的面孔,半晌才说:“再有一次,我就让你们变成灰。”几乎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