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琴音（第2 / 2页）
月光已经离开窗台，窗边的小灯突出了画里的意境，司琴抬头看着墙上一溜排开画。司明和三叔看似喝醉的场面奇怪地浮起来，突然明白，不是谁要离开，而是自己要离开了。明白了这点不由苦苦一笑，这天养着的命还是算了吧。司琴站起来，走到窗前关上窗。低头看见白雪就在楼下的草坡上，正仰着头看自己。司琴微微一笑，“你听见了，你多美啊，世上你毕竟是独一无二…….”司琴自言自语着，拉上窗帘，关好灯走出房门，脱下鞋子，轻脚轻手地下楼。看来大家都睡下了，司琴没开灯，就着透过纱帘的光芒悄悄打开厨房的小门，溜到草地上。（未完待续）
“司斌，小锐，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独孤雷鸣看着他们，“她们出去了？没事的，小芸跟着。倒是你们俩，说话就出去了，在那边可就真是靠自己了。”
“也还好，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四哥来信说他就在那城市工作，帮我们租好房子，我俩学校离得不远，可以住在一起。”司斌一笑，“都没见过他，就肯这么帮忙，真是谢谢他。”
“他倒是个实在的人，也是学工科的，我记得是电子工程方面的。”独孤雷鸣笑笑，“司明，你还记得他吧？”
司明想了想：“小舅舅家大儿子？英杰是大哥，英明是二哥，英秀是三哥，是了，他叫英豪，是四哥。十年前在广州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子呢，老给他那两个妹妹欺负，脾气好得很。”
“好像你们就不是了？打架斗殴，做饭功课，还好只有司琴一个，要再来几个，你们也就当牛做马的命。”乐苏不屑地说，一屋子人笑起来。
司琴和小芸回来时二楼灯亮着，看来他们还聊着，就到厨房拿了些炒货，烧些开水拿上二楼，进去放下东西和他们说了声累了，就退出来。
俩人来到三楼，和小芸道了晚安，小芸径自回房了。司琴轻轻推开大书房的门，这里原来是库房，对面的库房建好后就搬到对面去了。改成三间卧室。二楼几间现在是客房，只留下司斌和独孤夫妇的卧室。剩下大半层是书房。一间真正的书房(一楼还有间小书房)。书架一排排像图书馆似的排列开来，中间过道，两边过道，朝东围成半圆，高大半圆的落地窗前放着宽大的书桌，舒服的椅子。窗子侧边的墙上有个窄窄的壁炉，在一楼厨房烟道的位置。壁炉上方挂着那幅‘琴箫图’独孤雷鸣画过最大尺寸的画，和真人差不多大小。壁炉前白底蓝花的大毛毡地毯，两个单人，一个三人藤编的椅子，椅子上放着织锦的垫子和靠背，中间一个同样质地的茶几。落地窗另一边一架紫檀，上半部分镂空的‘岁寒三友’屏风，屏风下半部分是整块的金丝楠木，只疏疏落落地雕了线条。后面一张琴桌，上面搁着张古琴，背后墙上挂着式样各异的几张老琴，看上去岁月沧桑。顺着墙边一排兰草，小雪素暗香袭人。一张藤编的中式躺椅，刚好藏在屏风后。两面墙上几道窄窄的窗子彼此相隔不远，嵌在厚实的石墙里，窗与窗之间都挂着画。司琴平日里不大到这里来，家里人也不大到这里来，常来的只是司明和三叔。司明也只是找什么书时匆匆进来，拿了就走，司琴则是要什么告诉司明让他拿来。只有三叔会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天，一晚上。
司琴就着月光，找到窗边小灯的开关打开，走过去，把窗子，窗帘一一拉上，看来三叔又在这里呆了一下午。司琴不由得叹口气，月光洒在墙上，司琴拉着窗帘的手不由的停下来，墙上是自己坐在吊篮椅里的样子，那时几岁？司琴看着画问自己，大头还小，还有老灰。另一幅又是几岁？双髻红袄，茶花白雪。荼蘼架下，一张琴，绯色衣裙。睡着的自己，鸢尾，白雪，小黑，大头。顺着墙望过去，窗边全是几个人画自己的画，从小到大，除了那幅‘琴箫图’，只有自己。看着是自己，却又不完全是自己，难怪小芸会有那样的说法。司琴慢慢把一道道窗帘拉上，心里却觉得惭愧，知道自己不全是他们希望的自己，这如何是好？“优哉游哉，白吃白拿，就好？”司琴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自己依然对自己不依不饶，“若要依着别人的想法活着，要活出几个模样？光这墙上就不止一个人，你，可以活几次？这些画将来成名成神，你，难不成也成传家宝？脸皮厚了些吧，那不是你。”
想着自己的心事，司琴拉上落地窗的窗帘，绕过屏风，月光透过最后一道没拉上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洒在琴桌上。司琴不由得在琴凳上坐下来，顺手拨动琴弦，看来有人常弹，琴弦柔韧，音色悠远空灵。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何等快活，第一次弹三叔制的琴，遥远，又像是昨天。司琴低眉信手地弹起来，竟是‘流水’。司琴微微一愣，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自己摔坏了外婆的琴，三叔来，学着做了新琴，自己才又开始弹琴。手里的这张琴是三叔为林姨做的，虽然他不说，可是这音色说明了一切，只是，林姨再没试着弹古琴。只说忙，而且已经习惯了钢琴，古琴爱听就好。倒是三叔，想当初和外婆学琴，也就是时不时见面教些指法，简单曲子，大曲子难的部分而已。外婆常说三叔是以勤补拙，自己是小聪明，浪费了天分。怎奈三叔举一反三，拿本琴谱，反反复复练习，如今这做琴，弹琴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手里的曲子不由的来到‘梅花’，‘平沙’，最后变调落在‘阳关’。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弹过曲子，司琴多少有些百感交集，这张琴，做好也有年头了，自己还是第一次弹它，却是这般琴心合一。这夜色，这心情，难舍难分，不觉间，曲由心生，指随意动，琴于心中。最后一缕余音在高大的书房里袅袅散开，司琴闭着眼仔细倾听，消失在时间里的音符。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机缘，再这么倾心地弹琴。虽然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难以抒怀，却又那么让人如痴如醉，这样的痛，却又让人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