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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女生耽美 >在那河流的交汇处 > 第2章

第2章(第1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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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使得午饭时光总是那么快乐。很多年后,安然常想,那顿快乐的午餐,便是缔结他们一生友谊的开始。他们三个人,都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而那些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犹为珍贵了。

与小伙伴们的相处,不完全是快乐,也有烦恼、忧伤的时候。

安然在学校玩得很疯,放学回家经常满头大汗。这天放学,月姣见状赶忙拿毛巾给女儿擦汗。安然站在阳光下,脸蛋红扑扑的,气喘吁吁。月姣在安然的头发上凝视片刻,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天啊!是虱子!”月姣惊叫道,然后恐惧地拨开安的秀发。果不其然,安然的发深处,一些白色的小生物茫然四顾地在发丛里熙来攘往,并不断地产出更多的幼仔。

月姣愤怒地拿把剪刀,“喀喳”一声,便把安然的秀发绞了,“告诉我,是哪个该死的同学把这可恶的东西传给你的?”

安然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农场大院,上学一段时间后,安然发现,原来天地那么广阔,生活中有趣的事情太多了,太好玩了。

她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只有她的书包里,有母亲每天准备的干净的手帕;只有她的裙子色泽鲜艳,款式漂亮;只有她的头发每天梳得一丝不苟,还有各种发夹或蝴蝶结;只有她每天有人接送;只有她能赢得老师乃至校长笑mimi的礼遇。

安然疑惑的事情还有很多。上学不久,班主任发给他们每人一张表,要求填写家庭及个人信息,安然不明白“家庭成分”是什么意思,班主任解释说,“成分”就是“阶级”。可“阶级”又是什么?安然一头雾水。班主任走到安然身边,告诉她应该在“干部”一词上划“勾”。安然看看同桌,见他选择的是“工人”,前排的两个同学选择的是“农民”。好复杂啊,安然觉得填这些东西好麻烦。由此,她知道了她的同桌叫白桦,是农场二分场下属渔业队的工人子弟。坐他们前面的同学分别是元满和凤,普普通通的农民子弟。安然弄不明白,这片土地有些归县里管,有些属农场管,界线在哪里,有什么不同。有的农村同学,像元满和凤,他们属县里镇里管,有些同学父母在农场种地,他们归农场管。还有一些是工人子弟,像白桦,他的父亲是农场下属分场的渔业工人。而她,是农场书记的女儿,却是干部子弟。6岁的安然觉得这世界很神秘,且深不可测。

但上学真的很好玩,每一天,每一件事,都是那么新奇新鲜。

学校很逗。悬挂在屋檐下的课钟缺了角,必须用力锤击才能发出老态龙钟的“当,当”声。每当看到老师拿着家里钉钉子的铁锤敲打那锈迹斑斑的课钟,安然便忍不住大笑。但同学们还是很配合,听到钟响会以最快地速度跑进教室。厕所是在教学楼外一僻静角度单独挖了几个坑,然后用红砖砌成围墙围起来。有几次钟响,安然经常见几个同学提着裤子往教室奔跑——也许还未来得及罢。

月姣是个好强且极爱整洁的女人,家里的床单被套一周换洗一次,还得用米汤浆过,据说这样晒出来的被褥不易褪色。现在,女儿居然长虱子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耻辱。

月姣气极败坏地把家里所有的被套枕套床单煮过了晾晒,吃过晚饭,便恨恨地拖安然到理发店。月姣没好气地对理发师说:“她长虱子了,你给她剪个男式女发吧。”理发师手里握把剪刀,有点胆怯地望着安然的头发。安然万分屈辱,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理发师用很烫的水给安洗头,安然的头皮都快被烫掉了,痛得哇哇叫。月姣毫无恻隐之心地在一旁看着,等安然洗完,又怒气冲冲地把她按在凳子上。安然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小声地啜泣起来。不就是虱子吗,我又没做错事。

“算了,小孩子一般都会长的。”理发师都看不下去了,小声嘟嚷道。安然像押解刑场的囚犯,眼睁睁地看着她美丽的头发一缕一缕无声地飘落。回到家,月姣还不罢休,用六六粉兑了热水,将安然短短的头发又洗了一遍。六六粉的气味很剌鼻,安然感觉头皮火燎火烫的。这天,她算是遭了大罪了。

至到躺在床上,安然才敢将委屈痛痛快快地宣泄。泪水顺着耳朵流下来,把枕头都打湿了。她也不知这可恶的虱子是怎么传染的。白桦和元满不可能,他们的头发那么短,虱子藏不住。那只可能是凤了。凤是她最亲密的女同学。安然有一次见凤用篦子梳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桌子上,凤用拇指甲摁住按压,然后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原来那是虱子“天啊,这太恐怖了!”安然打了一个冷颤,心里一阵恶心,痛苦地闭上眼。

学校的厕所,常是爆发武斗的场所。女厕所经常会有石子从围墙外飞入,女孩子们吓得惊叫连连。上个厕所也不得安宁,真是!几个有血性的女孩子豁出去了,一把揪住作案的男孩:“再丢,我就脱掉你的裤子。”那男孩子果然害怕,像中了魔法,乖乖扔下武器。但也有顽强抵抗的,女孩子们担心同伴吃亏,冲上前厮杀,男孩子中也有人加入,结果扭打成一团,双方杀得个昏天暗地。但结果常出乎意料——往往是女孩子取胜,也许是她们更加拼命的缘故。安然见过几个男孩子被剥掉了外裤,露出了酱红的三角短裤。其中一个男孩子的短裤是用运动衫裁剪改制而成,因为两个裤腿长短不一。这一情景引来了围观者的爆笑,也令那些斗志尚存的男孩子胆寒不已。

在安然眼里,食堂也是挺稀罕的。那内墙已薰得漆黑,架在墙角的两口大铁锅,像张大了的巨人的嘴。每当铁锅冒出热气,安然就联想到连环画里,口吐妖气想把孙悟空消灭掉的妖精。食堂外的墙角,堆放着安安静静的柴火,有捆扎好了的稻草、树枝,有劈成一条条的木块,还有成捆成捆的芝麻杆。安然有时会产生一种错觉,这里不是学校,而是一户农家。当食堂屋顶升腾起袅袅白烟,安然便感觉肚子饿了。

安然很少在食堂打饭,她的保温盒里有月姣为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很多同学都在食堂搭餐,站在黑漆漆的窗口前排队。他们的饭盆各种各样,有塘瓷杯,瓷碗,铝盆,还有瓦罐,就像是餐具展览。

安然把饭盒揭开,会有很多同学循着香味围拢过来。凤总是很真诚很羡慕地说:“安然,你命真好,长大后可以吃国家粮。”安然不知什么是国家粮、农村粮,但只有她的饭菜里有肉有蛋却是事实。凤是个头发稀疏,小脸扁扁的女孩子,长安然一岁,家就住学校后面。凤的同桌元满每天都带一个网兜,兜里一个瓷碗盛着饭菜,另一瓷碗倒扣保温,但这只能是心理安慰,等到中午饭菜早就凉了。夏天也许还能将就着吃,冬天就像是嚼冰楞子——又冷又硬。元满的碗里永远是一个小菜加一份家里酿制的豆豉、酸萝卜或剁辣椒。但元满并不羞惭,匆匆几口就把饭菜扒光了。白桦是常期在食堂搭餐的,每餐一角钱,除了一个蔬菜,偶尔还会有豆腐、油渣。只是那蔬菜里常吃出青虫,且像是清水煮过的。但不管怎样,好歹饭菜是热腾腾的。

安然每次把自己的饭菜分成四份,均等分给几个小伙伴。她是个心境宽阔的女孩子,认为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不如与朋友们分享。这对她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几个小伙伴眼里,则是莫大的恩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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