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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先生和三阎王只好遵命。
一桌四方,三人坐下,酒菜也上齐了,玉钏只是不从后院出来。
三阎王等得心焦,说是去请。
请徐福海的主意是二先生出的,二先生看重徐福海是因为徐福海也曾是个读书人,头回在点金地时,就和二先生处得来。二人时常谈讲些诗书文章,也时常感叹世道的不平。二先生当时就觉得徐福海和万大发子不同,日后能成大事。
对三阎王,二先生则多有看不上的意思,不为别的,只为三阎王生性鲁莽,胸无点墨。然而,三阎王也有个好处,知恩图报,义气忠心。且因自己无甚学养,便极敬重有学养的人,对二先生和徐福海都是口服心服的。还好学样,但凡逢到三人把酒对坐,吟诗弄文,总要上去凑趣,虽大都不通之至,上进的心性却也让人动容。
这日傍晚,徐福海兴致极高,把绑来的赵会长锁在房中不管不问,只要二先生和三阎王摆酒,说是要为请来的客人接风。
三阎王故意问:“客人是谁?”
徐福海说:“还会有谁,自然是玉钏了。”
二先生当下嘱咐三阎王,要三阎王不要再把玉钏称作*,时时处处还得循个礼数。
三阎王却不以为然:“二哥这就错了,我大哥乃拒马峡总当家,一世英雄,要娶个压寨夫人,也得寻个良家小姐,哪能要这种风尘女子?!”
二先生诡笑道:“这便是你小老弟的无知了,良家小姐如何肯随咱大哥在枪雨刀尖上过日子?即便硬抢来,也无真心。你老弟别忘了,大哥在咱眼中是了不得的英雄,在那寻常人看来却是匪哩!只有这种落入绝地的风尘女子,方会真心相伴。我留心看过,那姑娘倒不俗气,或许正是咱大哥命中注定要娶的太太呢!”
三阎王闻听二先生这番述道,心里服气了,自叹眼力心智比二先生都是不如的……
二先生是群杆的军师,又是老营的内当家,识得子曰,断得诗文,是拒马峡中最有学养的人。光绪末年,二先生中过秀才,还赶赴省上参加乡试,求取功名。只可惜阅卷学道不喜他狂羁文风,硬是给他批了个不通。
三阎王和二先生这才知道抢来的那俏姑娘叫玉钏。
二先生想成全福海,推说身子不适,起身告退。
三阎王却一把扯住二先生说:“二哥,你上哪里去?上午你还说大哥要有个家室,咱也要有个新嫂嫂,咋就不愿见新嫂嫂的面呢?”
二先生只好当着徐福海的面,把话向三阎王说破:“三弟,正是为了大哥和新嫂嫂,咱们才得告退哩。”
徐福海笑道:“现在说玉钏是新嫂嫂还为时太早,咱们有心,人家是不是有意就不知道了。我看,咱们还是把玉钏当客人看待,你们二位都别走,都给我在一旁坐着,也免得我难堪。”
那是大清朝的最后一次乡试,策论考的是洋务时政和万国通邮。二先生策论起讲就非同凡响,束股更是漂亮,论及洋务推行时,大言不惭说:世界已非旧日世界,中国已非昨日中国,操办洋务势在必行,然纵观当今洋务多见败绩,实乃“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过也!以吾之见,洋务若得成功,当以“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方是上上之策。
后来想想,二先生实是害怕,被批个“不通”,真算是便宜他了。辛亥年后,民乱四起,许多革命党就有他那主张的。当时却不知道。——山中不比城里,许多音讯传进来,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模样。
山外世界变化时,山里的点金地也在变化。
山外是革命,山里是闹匪。
村中首富万大发子为防四面山里散匪滋扰,武装自卫,其后就通了匪,继而也成了匪。二先生打从省上落榜归来,便成了万大发子的账房并私塾先生,嗣后不知不觉也就通了匪,成了匪。万大发子吃参死后,大家想拥戴他做个大哥,万家的侄儿大疤子偏就不服,加上二先生生就淡泊,也不想出头,才把在点金地呆过的徐福海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