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满腹经纶犹落泊(一)(第2 / 3页)
陈信衡问道:“刚才你说求这八个字,要花许多银两,却不知是个什么行情?”
郑善夫叹了口气,道:“年余前我中了进士,依家父吩咐,要求个京职,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二千两银子,才要了个户部历事的不入流散职。这还不算,这逢年过节的送礼,隔三差五的喝喝花酒,去年底计共又花了两千多两。开春时,家父寄了几封银子过来,我这几下子又花了近千两。在京城这年余,我这花银子便如流水似的,初时还自己记个帐,后来都懒得去记了,花多少算多少,却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陈信衡大吃一惊,道:“这求个京官竟是如斯之难,那外放肥缺既不是天价?”
郑善夫喝了口酒,道:“这肥缺更不是有钱便买得来的,若无师生门谊,亲属裙带,谁个来理你。”看了陈信衡一眼,笑道:“信之,你可知这顿花酒,要价几何?”
陈信衡摇头不语,郑善夫道:“这凝华院是京城的二等货色,这水阁是这里最幽雅所在,我们今晚没个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怕是走不出去。”
郑善夫在张妈妈臀上拍了一把,道:“也好,拿两壶好酒上来,没我传唤,不要闲人来打扰。”
张妈妈见生意做成,乐滋滋的去了,须臾便有人拿了两把青玉瓷壶,还有些冷拌肉食上来,退出去掩了门,烛光映照下,把二人身影投在壁上,说不出的清静。
郑善夫拿起酒壶,把陈信衡面前酒杯斟满了,才低声道:“信之,你莫笑我举止轻狂孟浪,你别看这些鸨母身份低下,她们终日与朝中官员打着交道,在大官儿面前说你半句闲话,我这等小官便生受不起。与其打情骂俏也是场面的功夫,少不得这样。”
陈信衡拿起酒杯,呷了口,叹声好酒,道:“继之,你也知我最怕这种官场的迎送交际,当年若不是家父非要我去考个功名谋个出身,我现在顺德煎鱼球煮土酒,比在塞外快活多了。”
郑善夫也呷了口酒,吃了口凉拌肉片,道:“这肉是炆熟透了,然后再放冰窖里冷上几个时辰,端的是好吃,信之兄,快起筷,莫等它暖了,味道就坏了。”
陈信衡连连摇头,盯着手中酒杯,也不知在想什么。
郑善夫正容道:“信之兄,听我一言。你在塞外也苦了十年,也是没个了时,这次有机会回京,且收起书生意气,这些逢迎的功夫,断是少不了的。如若手中银钱不足,不妨开言,继之必尽力相助。”
陈信衡仍是摇头不已,道:“继之,我这些年在塞外虽苦,也是乐得逍遥,闲暇用心于算术几何之道,得益良多。这治学问在哪里不一样,这升官发财,实在与我无关。这次来京,也是听调而已,若是再打发我去穷荒之地,我大不了辞官归家算了。”
郑善夫叹了口气,也不再劝。
陈信衡见气氛尴尬,便笑道:“你且莫说,近来研究王文素幻方之术,倒有体会,继之可有兴趣一听?”
二人杯来盏往,吃了一轮,郑善夫又道:“信之,这番来京,定是有升迁了。”
陈信衡点头,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郑善夫放下筷子,道:“这倒是奇怪,这文怎么不是吏部发的,倒是国子监监丞所出。不过,凭这刻日赴京听候任用八字,也值得来京一次。你却不知,多少人要求这八个字,要花多少银子,要走多少门路。信之兄,你在朝中可有利害的人脉?”
陈信衡摇头道:“你也知我在塞外,人也没见多一个,祖业俱远在南粤,不曾在京走动,哪来的人脉?”
郑善夫沉思道:“这倒又是奇怪了。不过,明日到国子监画签报到,便知结果,今晚咱们既先尽兴。”